蒋静从书店走了以后,姜绮年心里十分不安。
她还没有彻底学会冷漠。
姜妈妈打来电话。
“绮年,我和你爸爸明天早上八点火车到北京。”
绮年一愣,她这个闲人居然也开始忘事了。连忙问:“坐夜车啊?”
姜妈妈说:“是啊,车票便宜点,我们两个人要省100块。”
“妈妈,坐飞机多好,快!你把票退了,我给你们买飞机票。”
“不用不用,你的钱要省一点。马上就要结婚了,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陈家是做官的,我和你爸也贴补不了你多少,真怕你被婆家瞧不起啊!”
绮年心里十分动容,父母只是表面严厉,其实是十分为她打算的。
她说:“别担心,我早就存下了。”经历过穷苦的凤凰女,多少在物质方面都是颇为在意的。姜绮年不爱名牌,不花男朋友的钱,但是也知道为自己存下一些嫁妆。为的就是在结婚的时候能有些脸面。
是的,她们一家有非常敏感的自尊心。在择偶的时候,也是非常矛盾。既想找一个条件好的,过宽绰的生活;又竭力保持自尊,怕被人瞧不起。简而言之,就是我可以不用你的,但是你必须要有。
姜绮年不喜欢局促的男人。她始终觉得,苦过的男人城府颇深,也比较冷漠;却是条件好一些的男人,比较单纯直接。
母女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商量了一下双方父母见面的细节,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才挂了。
有个完整的家真好。
母亲的唠叨此时听来却是满满的支持。绮年想到孑然一身的蒋静,单亲家庭的陈落落,不免有些唏嘘。
三个人中,她最平凡。落落漂亮神秘,蒋静富有大方。唯独她,长相只是清秀,家庭也十分一般。她没有过分聪明的头脑,只不过是三观正,勤勤恳恳地努力。多年经营下来,各方面都不错,反而得到了最多的幸福。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绮年收拾好东西,和店员告别,开着小红车回家去。
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依赖霆钧了。不用一下班就给他打电话问他的安排,如果对方说不回来陪她,她就会马上不高兴。现在,她才懂得,自己只是自卑,害怕失去陈霆钧。
其实,爱,是手心握紧的沙,匆匆,又岂是人能决定的。人,终其一生,经过了那么多的人,算起来,也是孤单的时候多。还不是自己一个人面对而已吗?
婚礼将至,她却觉得没那么期待。她反复地确认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要结婚。
结婚也要趁20多岁,情正浓时,脑袋一热,结了就结了。等修炼到了三十多岁,世事洞明,那份心反而淡了许多,十分谨慎起来了。
还好是嫁给霆钧。
绮年微笑。反正也只有这一个人而已。
绮年顺利开车到家。车停在小区院子里。
夜风有些凉了。白天威风八面的秋老虎,到了晚上已经不知所终。她穿着高跟鞋,笃笃地敲在石板上。为什么,她现在觉得如此寂寞呢?
她把束着的头发放开,风一吹,发香就闻到了。腿在紧瘦的裙子里,迈不开步子,却自己觉得有趣。
金属链条的小背包,被她拎在手里。那是霆钧送给她的香奈儿。她自问:姜绮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走到楼下,绮年停住了。她仰头望去,自己家那扇窗,竟然透出昏黄的光!
她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扇昏黄,心里满满的安全感。
家的意义应该就是如此。一个人,一盏灯,一顿饭。
没有缘由,最最简单的才最能动人心魄。绮年望着那盏灯,突然发现自己想通了。她要一个家。有人在等她下班回家,多美好。
她不急着上楼,掏出手机来给霆钧打电话。
“喂?你在哪了?怎么还不回来?”霆钧有些着急。
“我在楼下了。”绮年愉快地说。
“喝酒了?”霆钧问。
“没有啊!”
“那犯什么病了?赶紧上来!。”他说着,却不急着挂电话。从来都是要绮年先挂的。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姜绮年穿着宝蓝色连衣裙,黑色高跟鞋从里面走出来。
陈霆钧正倚着门等她。她特别适合穿鲜艳的颜色,衬得她格外白皙。一双晶亮晶亮的眼睛,正红色的口红,一头波浪长发,整个人漂亮的令人移不开目光。
“今天打扮的挺好看啊!”这已经是陈霆钧嘴里能说出来最严重的表扬话了。
绮年微笑,挑起嘴唇,诱惑地问到:“被我的美貌迷倒了吧?”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门口。陈霆钧一只胳膊搂住她,另一只手却已经从领口伸进了她的裙子。
绮年感受到他的侵袭,狠狠瞪着他。可是他却像个无赖一样,嬉皮笑脸地拉她进到房间里,用脚把门关上。
姜绮年挣脱了陈霆钧的骚扰,把手提包塞进他的怀里。脱掉高跟鞋,双脚一种释放的愉悦之感。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经典的四菜一汤。绮年喊了一声又钻进厨房的陈霆钧。
“啥事?”陈霆钧大声地问道。
姜绮年站直了身体, 背在后面。脸上的神情是经历了疲倦之后真心的满足。“陈霆钧,有你真好!“
陈霆钧愣了。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明白地表示对他的依赖。他站起来,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棵没挑完的香菜。
“我真希望以后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一有好的或者坏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和你分享;每晚都能和你一起吃晚饭。永远最相信你,一想到你的名字就会好开心。”绮年不知为什么,说着说着居然流下了眼泪。
陈霆钧走过来,低下头用手指为她擦掉眼泪,说:“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受什么委屈了?”
绮年摇摇头,嘴角是一抹微笑。“我只是太感动了。”
“就这就感动成这样子啊?”
“你 不懂,最平凡的才是最难得的。”
陈霆钧拍拍她的后背,说:“去换件衣服,洗手吃饭了。”
绮年应允,进屋去洗澡换衣服。
快速地收拾完了,她一身清爽地走到厨房。刚刚的阴郁已经一扫而光了。她快乐地抱住正在切菜的陈霆钧,问:“还要我帮忙吗?”
“香菜放进汤里面就好了。你把碗筷拿上去。”
“好的!”
绮年麻利地赶紧去做。一不小心却打碎了一只碟子。她急忙蹲下用手去捡。陈霆钧看见急忙喝止;“别用手!”
姜绮年赶紧缩回手。陈霆钧去拿了扫把,把碎片仔细地扫干净,都倒进垃圾桶。姜绮年觉得自己蠢透了,站到角落里面。
陈霆钧责备的话已经涌到了唇边,可是硬生生地给咽回去了。他借着去卫生间送扫把的机会,狠狠地深吸了几口气。他在心里告诫自己,绮年不是故意的,说难听的话也改变不了什么,一个碟子而已。
他调整好了,回到厨房,看见绮年还站在原地,显得手足无措。
陈霆钧心中生出温柔,说:“没事的,一个碟子而已啊。快来吃饭吧!我来弄,你去等着就好。“
绮年木木地走到餐桌旁坐下。看陈霆钧有条不紊地将火关了,收拾好厨房的一切,最后将煲好的汤给端上来。
“快吃吧!”陈霆钧拿碗为她盛汤。
绮年拿起筷子,为霆钧夹了一块肉,轻轻地放进他的碗里。
自己做的东西,吃起来觉得格外地合口味。绮年不知不觉已经把一碗饭都吃完了。
两人闲闲地聊着天。
吃晚饭,姜绮年把陈霆钧赶到沙发上,自己开始收拾。她不擅长烹饪,但是确实个很好的清洁工。她忙忙碌碌地收拾了半个小时才收拾好。不是经常做饭的厨房,擦一擦就已经很干净了。
绮年举着两只湿漉漉的手,来到客厅。
陈霆钧只开了暗灯。电视里闪烁着光影,可是一切的热闹都成了催眠曲。陈霆钧已经睡着了。
绮年难得看见这样的他。她甚至不敢坐在沙发上,生怕弄醒了他。她就坐在地板上,挨着他的脚边。双腿折起来,双臂交叠在一起,放在膝头上。眼睛弯成一个轻松的弧度,看着他的睡颜。
他一定是很累了。坐着就已经睡着了。
他的脸安详地好像一个婴孩。一对不应该长在男人脸上的超长睫毛,此刻如停靠的蝴蝶翅膀,绮年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去碰触。嘴巴比她的还要小,不用涂口红就已经绛红的,此刻,正微微地张开。他的手厚厚的,手掌几乎是圆形,连手指有些圆圆的。为什么,众人眼中厉害精明的北大才子,商界精英,在她的眼睛里却是另外一副样子。
那几乎一个孩子的样子。爱生气,小器,喜欢小东西。却又是一个最会哄她开心的父亲。不知何时送一份小小礼物,为她做好吃的饭菜,为她买衣服买包,不管多贵。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还犹豫什么呢?这不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不用再犹豫了,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