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明把米筱竹送到公司院门口,俩人依依不舍还有说不完的话。
马凡瞄了米筱竹一眼,对着手机冷笑:“我怎么给你盯着,在米筱竹那里贴身防守?”
吴毅故作轻松的耍赖,夸马凡智商高,脑子里有百变招数,除了贴身防守,什么办法都可以用,反正秋天回国时他找马凡要人,他还就讹上马凡了,谁让他俩是过命的哥们儿呢。
不许贴身防守——马凡听出弦外之音,吴毅在给他敲边鼓,吴毅这也是没人可求了,才如此鸡贼地说话办事。
看到米筱竹朝自己这边走来,马凡抓紧把电话打完:“再说就是车轱辘话了,最后一句,回头是岸,别把米筱竹丢了!你尽管放心,我会离她远远的,看守的活儿,我不会!”
最后一句话,马凡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这是给发小许下了承诺。
很久以后,马凡悔不当初,这真是一个很烂的诺言。
春天是个蛰伏躁动的季节,车多人多,都涌在了马路上。昨天半夜刮大风,今晨雾霾少了许多,更多的人摘下口罩露出了鼻子嘴巴。
中心广场上,跳早操的大嫂大妈大婶们坚持到现在还没散去,要把前两天被雾霾耽误的时间抢回来。坐在副驾位的米筱竹被敬业的嫂妈婶们感染,跟着哼唱起农业重金属的摇滚音乐。
马凡一路面无表情。
米筱竹自嗨间隙,不解地看看马凡:“这么深沉,又让交警贴罚单了?”
“没有!现在送你回家,中午西餐就免了,我得去婚介所处理善后事宜。”
“噢。”米筱竹这才记起来马凡还有正事要办,“真不用我去给你洗冤吗?我现在有大把的时间了。”
马凡的神情越发淡漠:“不用。”
“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搅黄了你的姻缘,你会对我怀恨在心的,我可不想拉仇恨多几个仇人。”米筱竹挺认真的样子。
“免了,谢谢。”
“真的,王梦晨,肿么样?前天婚礼上你见过。”
“没印象。”
“就是脸圆圆的那个,她可不是胖,是丰满,关键她还巨温柔,跟谁都没脾气,她要不是贤妻良母就没人是了,真的,我不是为了推销她夸大其辞。”
米筱竹从手机里找出王梦晨的照片,举到马凡眼前。
“能成为闺蜜是因为情趣相投,她和你应该不相上下,不要把我的情商拉低到跟你们一样,再用你们的经验打败我。”马凡的口气越来越冷。
“不领情拉倒!”米筱竹悻悻闭嘴。
片刻后,她又闲不住了。
“哎,我到公司辞职的经过你都不问问,你肯定没经历过,我们那个奇葩罗总,啧啧。”
马凡打断:“按照你的定位,咱俩只比路人熟一点儿,你会对路人甲、路人乙的命运牵肠挂肚吗?”
“我去,你干什么,阴阳怪气的,不会好好说话啊。”
米筱竹终于觉出不对味,歪过头盯住马凡。
马凡目不斜视开车:“我天天一堆事要忙,一脑门子官司,你情绪正常了,我也得回到自己的车道上行驶了。”
米筱竹恼了,沉下脸,清算旧账。
“我佩服你的冷血,昨天早晨你抢救我的时候,先拍视频洗清自己,证明我是自杀和你无关,没错吧?”
“对,规避不必要的风险,是人的本能。”
“fuck!停车!”
马凡一脚刹车,急停路边。
“昨天送我去医院,今天给我做早饭,然后送我到公司,数数,一千块钱劳务费够吗?”米筱竹从挎包里抽出钞票,甩到马凡身上。
“前天你给了我两百块钱交罚单,本该退给你的,不退了,咱们两清。”
米筱竹气得跳下车,摔门而去。
“警告你,要摔回家摔自己东西去,这是我的车!”马凡高喊,索性把小人装到底。
米中文正在山里采风,带着一帮老年大学的学生拍片,给群众文化节准备摄影展作品。
老米是被卢玉婷一个电话叫回来的,女儿的感情和事业同时遇到重大危机,他们必须联手干预,二人离婚十七年,水火不容,唯有女儿的事能让他俩坐到一起。
来到女儿住处,卢玉婷照例忙个不停,里里外外收拾。
老米坐在沙发上,盯着女儿阵阵心疼:“前天晚上在电话里,我一听就不对劲,你还跟我强撑着。”
卢玉婷立即抓住把柄,质问前夫:“那你不说马上赶回来?”
米筱竹在网上查找注册工作室的相关手续,抬起头替父亲辩解:“大半夜的你让我爸开车跑山路,多危险啊,今天他都不该回来,我又没什么事儿,老爸,吃完饭赶紧赶回去。”
“赶什么赶,一帮老头老太太连家都不顾,游山玩水,老不正经。”卢玉婷素来瞧不上老米的工作,一说就来气。
米中文从年轻结婚时起,经常找个词就往外跑,拍这拍那,每月还搭进去一半工资,立志要成为摄影家。如今,年过五十了,各种场合正式介绍他时,不过是个“群众文化摄影工作者”。到了下边基层,虽被人尊称为米老师,可赶上有口音的人一说,就成了“这位是米老鼠”。
米筱竹自小跟着爸爸生活,在各种场合都给他树威信——文化人,艺术家,长枪短炮拍出的片子就是比手机拍得好。
此刻,米筱竹又站在老爸一边:“老米,我挺你!”
老米得意:“女儿是我这生最优秀的作品,足矣!”
“你得意了,筱竹呢?对象吹了,工作辞了。”卢玉婷弯腰墩布拖地,命令沙发上老米抬脚,狠狠杵他一下,“坐在这儿听报告呢,说正事!”
二人又呛呛起来。
米筱竹捂住耳朵,心里呐喊:我的亲妈亲爸,看不见你们,想;看见你们,乱!有没有深情款款、光干活不唠叨的爸妈啊,上天,赐给我吧!
“米筱竹,你给我马上回去找罗总认错,你在公司已是资深化妆师,再拼两年就到首席,人熟才是宝,别以为跳槽就都是大好前程等着你,前边处处是坑。”卢玉婷拽下女儿双手,在她耳边下通牒。
米筱竹苦着脸一声不吭。
“辞职经商,前边处处是坑——这一点你最有体会了,可以给女儿现身说法了。”米中文慢条斯理地给前妻补刀。
“我最痛苦的切身体会,就是当初和你结婚!”卢玉婷快语回击,她才不吃亏呢。
唇枪舌剑不断,米筱竹不得不强行干涉:“今天讨论我开工作室的事,你们别走题行吗?”
“行行行,我的宝贝女儿。”老米忙不迭答应。
“今天就是专门讨论你的,你爸老搅和!”
卢玉婷白了一眼前夫,把墩布戳地上,盯住女儿:“成立普通有限责任公司,注册资金三万,需要两个或两个以上股东,一人有限公司最低注册资金十万,你有钱吗?”
卢玉婷在朋友开的饭店做大堂经理,这方面她门儿清。
“我成立的是工作室,不需要注册资金,一千块钱就能把证办下来,这个我早弄清楚了。”
米中文责问前妻,评判问题的标准就是钱吗?女儿的想法如果可行,做父母的难道不该帮把手、给她凑钱吗?
“少唱高调!她不需要注册资金,也得添置办公用品,有本事你现在就拿三万给她放这儿。”卢玉婷叫板。
米筱竹真是后悔大发了,急着把什么事情都告诉父母,还不够他们闹腾的呢。
其实,米中文也不赞成女儿匆忙上阵,他只是和卢玉婷唱反调唱惯了,这会儿他又往回翻着说:“咱们不能因为跟吴毅这种混蛋赌气,就头脑发热……”
米筱竹大喊:“不许提他,他是谁我已经不记得了!”
“不提不提,你看啊,自己创业不是件小事,要做充分的市场调查,不能脑瓜一热,就盲目投入进去。”
“我不盲目,我眼睛好着呢!”米筱竹振振有词,“创业,就得脑瓜发热心发烫,没热情还干什么啊?”
“我的意思的,你得有所准备……”
米筱竹离开电脑,正式和老爸老妈开始辩论。
“大数据时代,睡个中午觉情况就有变,你准备筹划了一两年的东西,瞬间就可能成为别人的成果,所以,有了念头就得马上行动,迈着这步,准备下一步,更多的时候,要凭着感觉抓紧往前跑步。”
卢玉婷越发担心。
“你这不就是瞎撞吗?”
“时代不同了,所以,你们60后应该在二十年前创业,现在白手起家只能是给85后、90后当分母。”
卢玉婷被女儿噎住了:“可、可是,照你这么说,我们都没活路了?把你狂的。”
“好,那我就照你们说的,扎扎实实准备一年再干,可是,就像我准备结婚一样,结果呢?突然就给我上演了一出狗血剧,坦白告诉你们,吴毅去机场的那天,他死活不要我送,我就大致猜出怎么回事了,虽然当时我不知道那女孩是谁,但那之前,我不是没感觉,吴毅变心了,也就两个月吧,快不快?你们60后离婚,一般还要闹个三五年呢,所以说,方方面面,现在你们都out了。”
米筱竹发泄完,抱起电脑走进卧室,摔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