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无能,让他给跑了。”
府里,方才还十分威武的将军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汗水从他的额角一路向下,打湿了衣襟。
高堂之上的人震怒,重重拍在桌子上:“什么!竟然让他跑了!”
跪在地上的人连连磕头:“殿下恕罪啊,殿下恕罪!”
“恕罪?放虎归山的罪,本殿下岂能饶了你!”
长剑一出,只见一道血光,人头落地,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个不停。
现下皇帝病重,大臣的重心不得不落在立储君的问题上,纵观朝廷上下,除去被废逃狱的太子,只剩下了久不闻朝政的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九皇子,还有一个尚未成年的十一皇子。
三皇子东方庆不结党羽,储君的位置怎么变也落不到他头上去。
四皇子东方肆是语妃所出,虽然心狠手辣,可是一向以冲动愚蠢的形象示众,朝廷虽然有很多他的党羽,可是他不发号施令,谁也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最为理想的人选也就是七皇子东方典了,不仅是嫡出,而且与驻国公府联姻,而且得到了皇后母家柳将军府的支持。
九皇子东方蕴生性残酷淡漠,皇帝向来对外表现得也是对他十分嫌弃,九皇子表面上的母妃已经死去,背后无人支持,只有一个未婚妻是国相府的二千金,可是现在还未成婚,距离成婚的日期还有半年,半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了,那时候南奉国已经易主,黎贤那只老狐狸向来是只忠于皇帝,换句话说,就是他处于中立,谁做了皇帝他便忠心于谁,就算自己的女儿嫁了出去,他也未必会帮着东方蕴。
十一皇子东方莫只是皇帝的一个小小的婕妤所生,那婕妤还是语妃的一个洗脚丫头,被皇帝宠幸了,得天独厚生下了皇子,奈何身份卑微,一次过后,皇帝也不甚宠她,连带着她的儿子也终日受排挤,别说暗地里谋得皇位了,大臣们一见他们母子俩这身份,退避三舍都有的。
皇帝不在,病重前也没有决定由谁来暂时代政,那一日虽然醒了,等到太监再进去服侍的时候,又已经在床榻上昏睡了过去。
朝堂上下像鸟市,到处都是多嘴的乌鸦、八哥之类,吵得不可开交。
以柳负安为首的七皇子派嗓音最大:“皇上病重,臣等深感惶恐,国不可一日无主,群龙更不可无主,如今废太子下落不明,七皇子乃皇后所生,资质过人,于情于理,都应当是七皇子为储君才对。”
这样的呼声最高,也最不好反驳,四皇子一派未得到东方肆的明确指令,只得闭上嘴,萎缩在殿角当不起眼的难看至极的装饰。
立储之战尚未分出胜负,一道突兀的声音猛地跳了出来:“诸位大臣,父皇现在重病未愈,立储固然重要,但是抓住谋害父皇的凶手才是第一等要紧大事,若是皇姑回来了,兴许父皇一高兴,病好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双双小眼瞪小眼,终于,柳负安说话了:“安平公主的下落,臣等已经派了好几波人前去打听,可是公主自小便习武,如今已是武功好强,隐匿自身行踪易如反掌,将她给带回来,并非易事,四皇子现在提出这样的事情,莫不是想要当储君,见七皇子呼声太高,这才用起了缓兵之策?”
说完,伴有一声足以朝廷上下都听清的冷笑。
不论你缓多久,天转转完地又转,皇位也轮不到你头上去!
刚刚说话那人正是四皇子,他周身环绕着黑雾,人类是看不出来的,只能感受到他身上扑鼻而来的呛人的冷气。
“皇姑是抓不住了,可是皇姑的儿子还在这里呢,若是扣住了谢如玉,还怕皇姑不回来么?”
柳负安猜对了,自己是想实行缓兵之计,可是自己能不能有睥睨天下的福气,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柳负安一时哑了嘴,像是被红炭烧坏了喉咙,只能发出些沙沙的声音,憋红了脸,只得老着脸道:“可是这毕竟是皇家的事,臣等着手实在是不太好吧。”
抓了谢如玉,等于惹了安平公主,皇帝对安平公主的宠爱大家都可以看到的,倘若皇帝醒了,第一个开刀的绝对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肯定是自己这些动了手的大臣们。
这样的事情,关系到皇帝,又加上了一层冠冕堂皇的包装,自然,在东方肆的精心安排下,几个大臣站了出来,红了眼圈,宣誓自己多么多么衷心于皇上,见着皇帝病重又是如何如何的担忧,现在希望能够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于是,朝廷的重心便放到了这样的事情上,立储的事情哪怕再被挑起,也是垂死挣扎的鱼,跳不了几下。
前朝的事情东方典还不知道,他现在正在皇后宫中心痛着。
“母后,是儿臣,您还是不记得儿臣吗?我是典儿啊。”
皇后经过刚才与宫女的“你追我赶”小游戏,瘫坐在地上,痴痴地笑着,一把扯掉几根头发,在自己脸上一扫一扫。
“母后,今日是您的生辰,儿臣带了您最爱的桂花酥。”
皇后听见桂花酥,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立刻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朝着东方典扑过去。
东方典一把按住扑面而来的皇后,脸色冷了许多,他淡淡吩咐道:“吹角,把桂花酥拿出来给母后。”
身后的人听了吩咐,从盒子里拿出糕点,轻轻放在桌子上。
皇后连忙一手抓了三四个,不停地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看到这情景,东方典的眸子瞬间冻住,仿佛有人在不停地抽走他体内的血液。
他轻声问,刻意压制住自己体内快要爆发的洪荒之力:“平日里照顾皇后的丫头是哪些?”
几个丫头心里咯噔一想,怀揣着不安走上殿:“回殿下,是奴婢们。”
东方典拍了拍皇后,温柔地说:“母后,跟着吹角去偏殿,他那里有更多的桂花酥,快去吧。”
皇后果真为了那些桂花酥,跟着吹角屁颠屁颠去了偏殿。
还福身在正殿的几个丫鬟忽然觉得今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更冷了,好像,这是从地狱射来的光。
东方典缓缓起身,慢慢关上门。
门咯吱咯吱地响,丫鬟们额上的冷汗随着门的声音,嘀嗒嘀嗒地落。
终于,门被关上。
东方典缓慢走过去,嗒、嗒、嗒,忽得变快了,他走到那三个丫鬟面前,一手抓住一个丫鬟的喉咙,狠力地将她们提了起来,他双目通红,像一个失心疯患者,或者是被踩了尾巴的毒蛇。
第三个丫鬟一声惊叫出来,顿时瘫软倒在地上,想要爬起来,可是腿脚酸软无力,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
两个丫鬟在空中,双脚慌乱地踢着,想要说话,什么也说不出来,双手不停地扣着东方典的手,一张脸已经由通红开始发紫,忽然,听见卡擦一声,两个丫鬟的脖子已经碎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东方典突然收手,丫鬟的尸体堆在地上,唇角也是歪的,不仔细看,还以为裂开嘴在笑着,脖子已经变成一摊肉泥。
第三个丫鬟还是被吓得不能自已,不停地想要逃离,泪珠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不顾一切地掉下来。
东方典一脚飞出,那丫鬟的头颅已经不知所综。
忽然,门外传来细索的声音,东方典暗道不好,可是已经晚了。
门外是皇后。
她惊叫一声:“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云辙,快来救我!”
东方典夺门而出,一把抱住皇后,安慰道:“没事,母后,儿臣还在呢。”
转身,戾气未消地对追来的吹角问罪道:“我不是让你把她看好吗,怎么来了这里!”
吹角一脸惶恐:“殿下,属、属下,只是去倒了个水,一转身娘娘就不见了啊。”
东方典狠狠地说:“自己去领罪,杖责五十!”
吹角的脸抽搐了起来,可是也不得不灰溜溜地滚下去。
杖责五十,真要命。
皇后不停在东方典身上拍打着:“啊!你这个杀人凶手,放开我!”
东方典的心一阵疼,轻声道:“母后,儿臣杀了她们也是为您好啊,您刚才看见桂花酥竟然如此激动,这不是明摆着平日里没吃啊,要不是儿臣看见,那几个丫鬟还打算欺负您多久?”
皇后不说话,她也听不懂,东方典以为她终于安静下来,她却突然发出一声不是人的怪叫,哭了起来:“云辙,快来救我啊,有人要杀我啊。”
东方典心里仿佛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给揪住,一种钻心般的疼痛弥漫开来:“母后,这么多年,您的心里就只有他吗,这么多年了,您给他的爱何曾分过一点给我,他现在越狱跑了,哪里还记得您呢,您可否正眼看一下我,我也是您的儿子,您哪怕是疯了,您也只记得他吗?”
云辙是太子的字,只有挚爱的人才会对一国太子称字,虽然已经被废了,可是皇后什么也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