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貌,原来是你啊。"
单十四的语气亲切得很,让人以为她是在跟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寒暄。
月貌,就是那个半年前在单十四正厅案上放了带毒的花瓶,后来被单十四赶出府去的那个丫鬟。
单十四自己也没有料到这张人皮面具下会露出花容的脸来,只是见她故作声音低沉,又鬼鬼祟祟不肯将脸示与众人,刚才给她的一巴掌,深觉手感不对。
一撕,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多日不见,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单十四摇摇头,给她一次逃命的机会她不要,如今又送上门来,还是以这样一个方式。
黎老太太脸色一紧,不过也是多年的老狐狸了,退路自己早就想好了。
"我早就看这嬷嬷不太对,上个月她来求我,说自己家人病了,正是用钱的时候,让我留下她,我就留下了,原来,是个丫头假扮的。"
黎老太太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
单十四怎么能让黎老太太把这篇掀过去,连忙追问:"祖母,这丫头原先就是与我有过节的,被我给赶出了府,说不定她如今回府正是来报仇的,那么,她的话是不是还有待考证?"
答是,那么便是承认了自己叫人去把她给叫出了房间,答不是,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自己太过偏袒,那么自己的心思便如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黎老太太也是心狠手辣、在后院争斗了几十年的人:"这丫头背景不干净,与你又有些嫌隙,兴许是她自己跑到你的院子里,假意是我派遣的,引你出去,想要害你也未可知啊。"
单十四点点头:"就装作是这个样子的吧。"
黎老太太拿起手中的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几下:"什么叫做装作!"
见黎老太太实在是不要脸,单十四叹了口气:"月貌,你自己说,你到底是不是祖母派去的?"
既然黎老太太不要她的"装作",那就给她个真相吧。
月貌见事情暴露,已经是满脸泪水,今日无论结局如何,自己的小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承认是老太太指使的,自己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不承认,小姐一定斗不过老太太,兴许到时候老太太把自己一条命给保住了。
偷偷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也正看着她,两人飞快地交流了眼色。
月貌满脸泪水地说:"回小姐的话,确实是老夫人指使的。"
话一说出口,老太太脸色铁青,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花容自己也不可置信。
月貌现在只想对天发誓,自己刚才明明想说的是"不是老夫人指使的",谁知道话一出口,却成了"确实是老夫人指使的"。
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怕死的她连忙开口解释。
"小姐,真的是老夫人指使奴婢来南院的,说老爷病重,让您赶快去一趟。"
月貌面色狰狞,她分明是想要解释,谁知道愈演愈糟。
这样的事情,让月貌感觉邪门,对上单十四那似笑非笑带点嘲讽的表情,月貌心里的恐惧一直蔓延。
当然,刚才的一幕,都是单十四用了仙法,月貌中了法,只要一说话,全都是实话。
黎老太太突然开口:"你个大胆的奴婢,竟然敢往我身上泼脏水!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打残了,扔到山上的蛇洞里去!"
虽然黎老太太这样说,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些事都和黎老太太脱不了干系。
月貌知道自己已经完了,命不久矣,张开嘴,无力地说道:"黎为水,你知道我为何重返相府吗?"
单十四仿佛很有兴趣的样子:"因为我貌美如花,你舍不得我?"
众人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
东方蕴一勾唇角,我知道你貌美如花。
"黎为水,你少得意,当初你把我赶出相府,我没了银子,我爹活活病死了。"月貌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些哭腔。
因为中了法术。单十四知道,她现在说的都是实话。
不过单十四不是什么白莲花,她面无表情:"当初我应该杀了你,可我留你一命,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将你父亲的死挂在我身上。"
月貌不说话,一双眼睛狠狠地看着单十四。
黎老太太叫来的人很快架上了月貌,把她向外拖着,月貌认了命,不挣扎,只是刺耳地说着话:"黎为水,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单十四听着这句已经被古往今来的人说腻了的话,淡淡一笑,风情万种:"那,就等你做了鬼再来吧。"
月貌被拖远了,偏厅却没有因此静下来。
"这个男人,你作何解释?"黎老太太见情势对自己不利,急于遮盖自己的丑行,连忙使出杀手锏。
"我,不认识他。"看似苍白无力的解释。
"不认识?这可是从你房间里搜出来的。"
单十四打了个哈欠,她着实困了。
"刚才,祖母说,那些死士都是他杀死的。"单十四指着地上那人。
黎老太太不敢轻易回答,只好模棱两可:"这仅仅是个推测。"
"你说!"单十四瞪着地上的男人。
月貌被拖走,如今只剩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那里。
男人一开口就结结巴巴,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黎老太太恰好被单十四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我,我,我,是,是我,杀,杀,杀,杀死的。"男人无奈,只好按照一开始商量好的计划说下去。
"好,烦请各位移步到院中。"
黎老太太两眼一瞪:"你要干嘛!"
单十四笑道:"请各位出来,不就知道了。"
说完,单十四率先走了出去。东方蕴一起身,周雨薰的目光就紧随而至。
今夜夜色美得淋漓尽致,月朗星稀,连乌云也没有。可惜在这样纯洁清澈的月色下,偏偏还有这样多的黑暗。
等到众人都到了后院,下人搬来椅子,该坐的都坐下了,该跪的都跪下了,单十四才叫道:"来人!"
一个家丁走了上来:"小姐有何吩咐?"
"不够,来五个人!"单十四摇摇头。
等到五个家丁来齐了,单十四踢了踢地上跪着的人:"你,上去,杀了他们。"
那人傻了眼,自己一点功夫也没有,这不是上去挨打吗。
"怎么?不敢?打五个家丁都不敢上,你叫我们如何相信你杀了七八个飞檐走壁的黑衣人?!"
那人被逼得急,硬着头皮上了。
当他终于被五个家丁打得头昏眼花,鼻青脸肿地重新跪在地上的时候,黎老太太坐不住了:"兴许那黑衣人不是他杀的,可他的确是从你的房间里抓出来的!"
单十四反问:"有谁看见?"
这男人的确不是从单十四房里搜出来的,黎老太太不是没想过让这男人躲在单十四房里,可单十四的房间邪门得很,一让他靠近,他就浑身疼痛,连路都走不了,仿佛会被活活痛死。
她只好让他躲在房外一颗树下,趁着人不注意,再让丫鬟把他抓住。
所以,只有人看见他被抓住,从南院门口出去。可是,这里是黎府,是她黎周氏当后院的家!
"你院里的丫鬟们都可以作证。"黎老太太心里得意极了,除了每个院里的一等丫鬟,府里所有丫鬟的卖身契,都在她手上,她完全可以把任何一个丫鬟卖到青楼。
单十四突然笑了:"我们当时都不在场,几个丫鬟的话不足为信,不知道真实情况,怎么能妄下判断,不如这样,让他再躲在我的房里,让丫鬟再去抓一次,给大家重演一遍,让我看透彻一点,好证明我的清白。"
跪在地上那人脸色极速变化,他死也不想再尝试那样噬骨的疼痛了,像被泡在热油里炸,偏偏还动弹不得。
单十四的房间会这样,男人一靠近就痛不欲生?
这得多亏了东方蕴,王爷可是把单十四当宝一样护着。特地送过去了白猫,白猫一见男人靠近,只要这男人鬼鬼祟祟不走前门走窗户,东方蕴在它身上下的咒语便会立即发作,仙法会让房间周围的男人都疼痛难忍,再不能前进一步。
当然,这只是针对鬼鬼祟祟的男人,像小黑那样光明正大走前门的,东方蕴暂时放过,不过也吩咐了白猫,不得让任何男性与单十四的距离接近一尺。
所以,上一次,白猫才会对小黑示威。
单十四早就看出了东方蕴在白猫上施的法,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走啊!"这一次,单十四不再征求大家的意见了,因为她知道,这人根本就没有胆子再去承受一次痛苦。
那人冷汗直往外冒,用求救的眼神看着黎老太太。
黎老太太这下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替他解围:"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再重现一遍!你难道还嫌你丢的脸不够多吗?"
突然,那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手脚不停地抽搐,眼睛直翻,面色痛苦极了,就只差口吐白沫了。
这样的疼痛,与他靠近单十四房间的疼痛一模一样。
单十四一看就明白了,她望向东方蕴,东方蕴竟然假装赏花,只留给了单十四一个侧脸。
单十四白了他一眼,怎么,还以为我要感谢你吗?想多了好不好!
等到那人不痛了,他已经是满身大汗。
"说,你到底是不是躲在我房里的!"单十四逼问。
那人泪流满面,疼痛快要击垮了他的一切。
可是最后,他还是艰难地说出口:"为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如此绝情啊,如今事迹败露,你怎么把我一个人给推出去了。"
单十四心中恼怒,以为疼痛能让他说实话,谁知道他竟然还嘴硬。
她准备用刚才对付月貌的那一招,刚抬起了手,还未来得及施法。
只见那人的脑袋"嘭"一声炸开,血液、脑桨、眼球四处飞,却都已经面目全非。
那张血肉模糊的嘴,飞到了黎老太太的身上,紧紧贴在她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