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令后一群青衣人齐齐围在二人上方,十几把子母连环刃依次出手。
谢酒棠一愣,她先前只知子母连环刃攻敌时子刀与母刀以铁环相扣,可分亦可并,但她竟不知多方依次出手还有回环补短的奇效。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并未将此放在眼中,毕竟,呵呵……这少年也已被她拉下水了不是吗,照他先前露的那一手,恐怕实力与她相差无几,如此能逼他出手,既可报方才一刺之仇,又可摆脱飞雪堂的人。紧绷的唇角一翘,判官笔蓄势待发。
嗖嗖嗖!
十余把利刃相扣成环,夹着疾风迎面激射而来,可偏偏在离谢酒棠二人还有数寸的地方倏地滞顿。
谢酒棠有些疑惑,接着只觉浑身一寒,等不及回头看,一股极强的劲气自背后掀了过来,气势滔天。
这股气劲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反倒像……一群人。
一圈利刃连带着十几个青衣人当即被逼的向后急退,遑论近在咫尺的谢酒棠二人。
那道气劲实在太过狂霸,后心一震,谢酒棠被直接掀飞,半空中终于忍不住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血幕艳如残阳。
摔在屋檐上时,谢酒棠只觉五内俱焚,强撑着抬头去看,之前她站的地方身后,正有另一群黑衣人毫无章法地静立着,或抱臂,或握拳,或执剑……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酒棠一眼便能肯定,这是一群杀手,还是群极有造诣的杀手。
但他们的目光寻向的似乎并不是她,而是……那白衣少年?
“少楼主,几日不见,倒是学会寻帮手了?”黑衣人讥讽道。
谢酒棠一怔,随后精致的五官刹那扭曲了。
去他大爷的!敢情她以为他是甘愿被拖下水,原来他也是正被追杀着呢!
可这群黑衣人的功力岂是飞雪堂的怂货能比的,咦……飞雪堂的人呢?!
不是说我轻薄了你们堂主夫人么,快回来端了我啊!
姑奶奶不是跟这小子一路的!
方才那一击那少年只受了点轻伤,显是早有准备,但他不出声提醒,定是有意报复。
其实真正被拖下水的……是她自己吧……
谢酒棠转头,咬牙看着他温眸噙笑的模样恨不得当场撸袖子。扭头转向那群黑衣人,想极力编造一个合理的解释。
“各位大哥,这其实是个误会啊,在下不过是被这小子花钱雇来勾引姑娘的,咱们买卖做成正待要一拍两散呢,我这就走开给你们腾个地儿。”
“小紫,怎么跟主子说话呢。”白衣少年抛出一句话轻飘飘打断了她。
谢酒棠半晌才反应过来小紫是在唤她,她气得险些从屋檐上摔下来,这下好了,她说再多黑衣人必定认为他俩是一伙的了。
墨玉眸一暗,谢酒棠勉强撑起身子跳下屋檐,落在那白衣少年旁时还踉跄了下。
谢酒棠睇他一眼,明明少年温和着双眸,她偏偏看出了丝丝凉意,还觉得他脸上就差写着“天道好轮回”这几个字了。
果不其然,这少年没让她失望,还悠悠道了句:“方才小紫说的想必各位听见了,本主年少不懂事儿,有什么你们先冲他去便是。”
手一僵,转着的判官笔险些落地,谢酒棠嘴角抽搐,忽然觉得身旁这一袭胜雪白色异常碍眼。
“地绝大人,劝你赶紧动手,今日耽搁的太久了。”另一个黑衣人对领头人低语道。
领头人冷哼一声,联合身后几人,一股威压霎时似有形般铺开,如漫天寒气,路经之处便冰冻三尺。若非谢酒棠二人武功造诣皆非平庸之辈,此刻怕是已被迫跪下了。
谢酒棠本就被重创了一次,此刻勉力压下喉头腥甜便打算先发制人,破开这几人的联手。
碧蓝色的水光在半空漾开,判官笔笔尖一挑倏地便绕到了其中一人脑后。
那水光携着淡淡的金澜,出手好看,招式也精简利落,更是最容易夺命的。
若是那名黑衣人仍旧不肯撤手,非死即伤。
可不知该说他固执还是愚忠,他真的没打算撤回与同伴施威压的手。
噗嗤一声轻响,判官笔自后穿脑而出,血浆彪了他身旁的人一脸。
而身旁那人面色未改,径自上前补上死去同伴的位置。
谢酒棠看得心中一凛,便在这时,又听得一声轻响,同时见一把短匕冷芒一动,飞如雪虹般从她头顶擦过,噗地一声恰好没入了方才补位的那名黑衣人的胸口。
谢酒棠瞥了眼那白衣少年,心道这小子总算干了点人事。如此一来,阵法恰好被破开一个出口,谢酒棠才不管那身后少年死活,一心只想脱身。
腾身一掠,接回半空中旋折回的判官笔,提气轻身,踩着另一黑衣人的头便跳出了阵外,脚下的黑衣人被踩得趔趄。
谢酒棠腾掠起身形时隐约看见那不远处的少年脸色霎时一变,指着她身后慌忙张口似乎要提醒她什么,可耳边风声太厉,她没听清。
所以正当她跳出阵外打算松口气时,先前还穿透黑衣人胸口的那把短匕不知何时已晃到了她身后,噗嗤一声,自后向前狠厉地穿透了她的左肩胛骨。
谢酒棠闷哼,瞳孔骤然一缩,涌出的鲜血很快将紫衣染为深色。
回头见那白衣少年眉眼间似乎隐有愧色。她转头重新审视一遍她方才的位置,才知那少年本意是欲一举两得,手法竟与她方才的那一式有相似之处。
若不是她想逃命要紧,也不至于替踩在脚下的黑衣人挡了一刀。
谢酒棠只觉从未如此丢脸过。
而那白衣少年似乎也洞悉了她的动机,眉眼间的愧疚褪去,化为最初的温淡,抿起的薄唇对着谢酒棠无声吐出两个优雅的字眼:
“活、该。”
……少年,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姑奶奶的注意!
谢酒棠捂着伤口,看他一袭白衣越看越觉碍眼,恨不得将他全身戳出几个血窟窿来。
可她此刻别无他法,顾不上给自己止血,忍痛拖着遍体鳞伤的身子便强行运气用出星棠六式逃离了此地。
不知是她轻功太好,还是那白衣少年太过棘手,总之没有一个黑衣人追上来。
直至力竭,谢酒棠方觉自己竟已逃到了一座山上,头顶雾气缭绕的——是青州的玉浮山么?
虚弱地扶着身旁树干,抬目望去,这个高度……怕是已到山腰了吧……
摸了摸袖中针还在,她略松口气。
接着满面嘲讽地扫了眼身上的伤,谢酒棠冷冷一勾嘴角,伸手仿佛察觉不到痛楚般利落地拔出了那短匕,紧跟着给自己止血。
她该庆幸上面没淬毒,否则……一袭胜雪白衣从眼前掠过,谢酒棠眸光危险地一闪。
她暗恨:死小子,所谓君子报仇,十年……
……十年好啊……
十年生死两茫茫,你不死,我难忘。
只是,从今往后,她大概再也见不得穿白衣的人了。
昏迷前,谢酒棠指尖紧扣袖中针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