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绝音在一旁冷笑,静静看着一旁谢酒棠掩在袖中的手不着痕迹地动了动,继续道:“绕了一大圈,杀了云管事,打晕毒娘子,那么迫不及待想要引倚魂楼的人来是为了什么?”
这一番话是谢酒棠教绝音说的,但的确这些疑问很引人深思。
为什么当时他不对毒娘子下杀手,偏偏要针对云浣尘?要知道从窗外翻进来他第一个碰上的就是毒娘子,可他只是劈晕了她,如此是不是可以猜测他一开始便是冲倚魂楼来的?而镜花宫是无故被牵涉进来的,毒娘子不死,便恰好留下了给盘命阁挑事的名头。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或者此人的目的不是倚魂楼,是盘命阁?
念及此谢酒棠的墨玉眸一暗再暗。
鬼煞有意无意地扫了眼一直沉默的谢酒棠,最后似乎笑了一下:“也没什么,我这个人比较游手好闲。”
“要杀要剐你尽管来,有什么目的也尽早说出来,好让小爷早点拒绝。”绝音一脸的不耐,昂着头豪气冲天道。
“小兄弟,别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鬼煞枪尖一晃,一道白光闪得刺目,声音陡然温柔起来,“我说让你好好活着,送你万顷良田,广厦万间,你不愿意,偏要去寻死?”
绝音一噎,继而默不作声了。
而谢酒棠在一旁,忽然蹲下身子,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不紧不慢地刻起来。
谢酒棠刻的很慢,好似在享受这个过程,鬼煞这回很有耐心地等着,瞳仁里倒映出她落落风华的模样。
终于,划完最后一笔,谢酒棠起身让开:
良田万顷,日食一升,广厦千间,夜眠八尺。
是啊,要你万顷良田,广厦万间又有何用,死后一抔黄土,大家都无痛无眠,活着的时候多点享受少点享受似乎也没有很大不同,太过贪心的人很容易将自己赔进去。
“哈哈哈,好个‘广厦万间,夜眠八尺’!”鬼煞忽然朗笑起来,这是谢酒棠第一次听他笑得那么开怀,好似这句话正中他下怀一般,并且笑的时候声音不似他说话时低沉,总有些不一样,可究竟哪里不一样,谢酒棠又说不上来。
鬼煞无声一笑,贪心?她这是在警告他?
“小狐狸。”鬼煞瞥了眼谢酒棠那原本皎白而今殷红的袖角,低笑出声,“你拖延时间的手段的确很有趣,但是——到此为止吧。”
银红衣袖一抖,银枪斜挑,似毒龙出水,枪尖银亮闪过,这招狠绝利落,以简驭繁。
谢酒棠以为鬼煞是想取她性命,正欲抬手掷出掌心的石块,出手到一半时她心底咯噔一声,暗道声糟糕,又慌忙曲起手肘,急改那石块走的路线。
原来方才银面鬼煞这一式并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直取绝音命门!
谢酒棠强行改了石块的线路,但终究有偏差,嚓地一声石块并未割向鬼煞的咽喉,而是恰好撞上了银亮的枪杆,那訇然声在场三人都听得真切,刹那火花四溅。
但那石块竟未能阻挡住他那杆枪半分攻势,那枪尖倏然从半空撕开一道裂口般继续向绝音攻去。
没有半分防备,绝音大骇,幸好谢酒棠先前将匕首还给他,此时连出鞘都来不及便抬手往头顶一横。
谢酒棠怔在原地,长睫一颤,依她的眼力,这一招绝音倘若真的强行拦下,恐怕这双手便会废了。
可是那枪尖在触到短匕的同时便收了劲道,那一圈凌人裂空的枪势仿佛春雪初融般悄然散去。即便是这样绝音也已在触到的一霎间被劲气逼得急退,短匕不知何时已经脱手,从虎口渗出的血在汩汩流淌,可想而知,如果鬼煞方才那一下没有收住力道,用出的效果该是何等的可怖。
谢酒棠第一反应便扯过绝音,没有管他脖颈上细密的血痕,没有管他虎口的伤口,只是迅捷地掐住他下颚,将一颗药扔进了他嘴里,同一时间从他肩上拔出一根冷幽的长针。
看着那根长针,绝音愣了好一会,直到眩晕感袭来方察觉原来这是从自己身上拔出来的,可他竟连何时中的毒针都不知道!
而谢酒棠则并指捏住那根针暗暗打量一番,再抬眼看着不远处的白银面具,有些怔然,他方才为什么要收手改为暗算?绝音死后死无对证,只留她一人,既说不清毒娘子的事,又要被镜花宫拿捏,一个不好倚魂楼也待不了,倚魂盘命一触即发。这个银面鬼煞要对付的究竟是谁,为何他始终没有显露出半分?
那银面在日光下闪耀如同鱼鳞,抑制住绝音体内的毒性之后,谢酒棠隔着不远处半睐眼看着,虽然神情面容被面具遮掩住,但谢酒棠偏偏觉得他在笑,并且该是挂着一种散漫狠绝的笑。
“我一直想着‘化骨丸’对你起不了什么作用,是因为你身上藏了什么药,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解毒圣品的‘佛心丹’在你这。”
谢酒棠只好又暗叹一声,这个银面鬼煞的眼力也是一等一,毕竟方才她情急之中迅捷出手,能捕捉到那一瞬的眼力很恐怖,能一瞬间分辨出毒或药的眼力则更可怖。
于是她又蹲下来,拾起绝音方才脱手掉在地上的匕首,一笔一划地写着,她的姿势很随意,没有防备,似乎毫不担心鬼煞会趁机偷袭,反倒是一旁的绝音紧张地盯着鬼煞手中的银枪。
隐在银面后的眼在看完谢酒棠写的之后微微一怔,随后谢酒棠只听到那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平稳地道:“其实我也没打算下杀手,毕竟你们叫的倚魂楼的人还没来,我还不愿罢手呢。”
没打算下杀手?谢酒棠唇角挂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方才那长针上的毒,可是极易致命的。
说完之后鬼煞没再动手,可他只是淡淡又散漫地立在那里,便足以给人威压。
一刻钟过去,绝音冷汗如雨,终是熬不住对谢酒棠使了个眼色。
谢酒棠同样很困惑,距离她引出那只猫早已超过一刻钟,为何还不见倚魂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