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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阑谷,倚魂楼。
暮色将临时,兰笑书终于回了楼中。
足尖蜻蜓点水般点过四处掩映的花树,穿过几道蜿蜒如带的梨花小径,在疏疏密密中透出的几处楼阁,疏旷明朗。远处四角亭檐角懒懒垂下几束如铃铛般的细碎的白花。
西侧是池水环着假山,东侧有玉兰树映着琼花。
一切都静默在落日时天际编织的一层绯红薄纱下,恬静闲雅。
可此等美景却仅是倚魂楼一角,很难想象在这样安逸地方安居的人依旧要沾着剑雨刀光。
兰笑书在一座小楼前停了脚步,眼前这座小楼布置不纷繁奢侈,但精简雅致,底下是大片的君影草。暗卫早已隐下,慕焚秋也被带到楼中别处解毒。
兰笑书缓缓抹去额上细汗,抬头看了看——白楼。
走过院中,迈开脚步上楼,推门而进,云水玉香炉中隐有竹香散开,一人端坐案前,一袭云纹白衣清华,眉目如画,腰间一块君子墨玉配隐约可见,几缕散落的墨发搭在案上,低垂的双眸看过来,眸光如同从天际倾泻下的一泓清泉,明明清冽却深不见底。
哪怕此刻是在红颜堆中向来无往不利的兰笑书,面容在他面前,也要逊色几分。
兰笑书进来时他正悬袖执笔,听见推门声抬头看了一眼就低回去,似乎不打算理睬。
将视线越过那双白皙修长执笔的手,兰笑书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停下了悠闲的脚步,抱臂斜倚在门框上,沉默着,似乎打定主意要等那人先开口。
等了半晌,那人依旧专注地看着案前,兰笑书挑了挑眉,继续好整以暇地等。过了片刻,只见兰笑书气息一沉,一道无形劲气如刃般破空而去,在离那男子一尺远的地方一滞便烟消云散了。
微微眯了眯眼,兰笑书气息又是一沉。
白衣男子依旧端坐着,身姿温文尔雅。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兰笑书有些颓然地直起身子。疲惫地望了望天色,在心底叹口气,暗暗唾弃自己,他是有多蠢才会等那人先开口?在外奔波整整几日,那人不累,他累,那人不饿,他饿呀,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在离那人几尺外的地方比内劲,他真是无药可救了。
继而就是“砰”的一声轻响,兰笑书扶着门框退了半步,案前的男子纹丝未动。
“几日不见,小白你内劲见长啊。”哪怕实力不济,能占点口舌之利也是好的,兰笑书一直这么认为,就算只是个称呼。
“再叫这个就扔你去沈府待两日。”白深容终于转过身来,清冽的眸子带着一丝玩味,满意地看着兰笑书瞬间收敛了笑意,装作仿佛才看到他一般。
“此行如何?”
“玉麟符已到手,恰好引弑天盟与翠微阁的人出手,你怎么选?”兰笑书走进一张檀木桌旁看着他。
玉麟符虽不至于像寒翎卷和玉鸦令般引得江湖一众争夺如狂,但也是能号令杀手界的宝贝,若是现在将玉麟符的消息放出去,想来一些小门定会派迫不及待出手。
“仅仅引弑天盟出手太浪费,不如你将消息带去盘命阁好了。”白深容若有所思,屈指敲了敲桌案。
玉麟符也不过对要用杀手的人有用处,盘命阁的实力与倚魂楼相差无几,更何况倚魂楼前楼主白护墨与盘命阁现阁主鱼因之两人不知有何私怨,使得倚魂盘命素来针锋相对,仿佛是条不成文的规矩,这规矩还一直保留了下来。
不过盘命阁中高手也是大有人在,与杀手界怎么也不接边际,但兰笑书知道,白深容说的出,必然是有把握。他剩下要做的,只要期待就够了。
于是兰笑书心思一动,不怀好意道:“你想做什么?”
“你很闲?沈府的事解决了?”
果然闻言兰笑书眼底的光刹那熄得一干二净,冷哼道:“给了那女人一点教训,她最好能知难而退。”
正当他准备将自己对付沈梨月的手段炫耀一番时,楼外传来一阵突兀的喊声,喊声由远及近,带着粗喘,可见来人跑得很急。
“公子,公子!”
兰笑书一听这声音疑惑道:“小石头?”一转身正对上气喘吁吁的家仆。
“……公子。”
“我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兰笑书眸光一闪。
“已,已经将药下在沈姑娘身上了。”
“她可有察觉?”
“未,未曾。”小石头低着头,始终不敢看他。
“很好,回头去兰家领赏吧。”兰笑书心情大好。
“可,可是,沈姑娘让小的给公子带句话。”小石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依旧低着头,盘算着待会一说完就跑。
“哦,什么话?”兰笑书笑意一僵。
“沈姑娘说,她与公子的梁子就此结下,公子若再敢同她耍阴……花招,她就让公子下半辈子不能人道……”小石头一口气还算顺畅地说完当即就起身出了楼,那步子比来时不知快了几倍。
“沈、梨、月!”兰笑书被气得冷笑一声,继而狠厉咬牙道:“有胆量!”
白深容依旧抬着清冽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狭长的眼危险地眯了眯,兰笑书沉着脸,抄手就端起身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君山银针,还没品出什么味道就一饮而尽。
只是喝了茶依旧未解气,反而心中越是意难平,结果顺手就将手中的白玉杯往地上狠狠一掷:“没将那女人弄死真是便宜了她!”
嚓——!一盏白玉杯碎在地上的声音煞是动听。
“虽然没将你的未婚妻弄死我也很遗憾,不过——”白深容转过来看兰笑书,幽幽道:“下回能不能摔你自己的杯?”
“……”
“总之,爷心情不佳,玉麟符的事你找云管事,想必她很愿意接手,爷今日不干了!”兰笑书眉目一横,头一次在白深容面前这么放肆说话,他感觉很不错。
白深容淡淡扫了他一眼:“嗯,本楼主准你去沈府修整两日。”
“楼主我错了!”兰笑书大惊失色。
“三日?”
“我不用……”脸都黑了。
“四日。”
“……”欲哭无泪。
“另外,”白深容又看了眼地上那碎了的白玉杯:“杯子的钱从你在兰家的银子里扣。”
“……”有没有那种一击毙命,江湖无敌的杀招,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