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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鸦令 第七十七章 实在好极

谢酒棠在原地怔了好一会,这才醒神一般缓缓笑开,约莫是气笑的。

她一时也并不很明白自己为何要气,倘若她是白深容,在同样料算到的情况下,她一定会做出同样的抉择,甚至不会因为要借夜展眉之手而等那么久,说不定早在王嫣在的时候她便动手了。

但为何心底如有一根倒刺般,那绵绵密密的不适感逐渐地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双柔若无骨的手在拨弄心弦。

究竟是为何,究竟是哪步出错,似乎成了无人应答的谜题。

最后她蹙着眉头,将这股不适归咎于同类人天生的排斥感。

“……阿九?”

谢酒棠缓缓抬头迷茫地抬眼看向洛君流的方向,墨玉眸中浓密的雾气还未散去,似乎对“阿九”这两字还未习惯。

那是记忆里,少有的,别人会这么亲近地唤她。

除了盘命阁阁主鱼因之,大概就是洛君流会这么叫她了,哪怕谢玉楼大多时候也是连名带姓地叫她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他这么叫的,谢酒棠将双眼懒懒眯起,却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了。

“已经到了。”

谢酒棠如梦方醒般抬眼看了看,才发觉这是她熟悉的地方,原来是已到了长生门了。

“……不进去吗?”

谢酒棠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问洛君流道:

“那照师兄先前这么说来,楼主很可能便会抓住银面鬼煞?”

闻言洛君流正待回答,一个满含得意的略显稚嫩的声音便朗朗插了进来: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

闻声谢酒棠和洛君流齐齐回头向后看去,正看见多日不见的绝音。此刻他正目含得意,手中擒着一个似乎被打晕的银红纱衣面覆面具的人。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人仍旧是白衣长柝,款步从容而来,落落风华。

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与对面那人再次对视,谢酒棠原想着能像往常棋逢对手时一般,端出点敬意淡定地看待那人,然而这猝不及防的一眼,像长剑,像苦酒,像琼花,像一切盛大而从容的斑驳后的铅华。

她瞳孔不可自抑地一缩,便先一步躲开了那人的盯视。

好像上一次在倚魂楼也是这样,本是她在打趣他和兰笑书两人,待对上的时候,反而也是她先一步避开了视线,却说不上为什么,像是本能。

但两人的目光很不一样,谢酒棠在看别人的时候,要犀利地凝视到仿佛将人削骨般透彻的地步,而白深容却什么多余的神情也没有,只是淡淡看着,没有神情,也没有喜怒。

一个是锋锐逼人的刀刃,一个是一瀑缓缓流动的清泉。

“白楼主果真英明。”倒是洛君流先开了口,指了指绝音手中提着的人:“这便是方才的那人罢?”

“是啊是啊,果然如楼主说的一般,只需在来长生门的路上守着便可以了!”绝音兴奋的嗓音中带着掩不住的自得,同样也有对白深容的叹服。

洛君流正想说什么,却见谢酒棠率先一步走上前去:

“真是一番好计谋啊。虽已抓到了人,我这仍有几个问题需请教请教楼主。”

她此言一出,在场几人当即便默了下来,洛君流知晓她的性子,在一旁并未阻拦。而绝音张了张口想试图劝说什么,却被谢酒棠冷冷拨开:

“绝音,你让开。”

绝音手上提扛着一人,被拨的略一踉跄,随即又站定,却见谢酒棠已穿过了他在白深容面前站定。

白深容依旧没什么神情,只是将游离的视线顿在谢酒棠脖颈上那道已经上了药的带着血痕的脖颈上。

像是一块裂了的玉,看到这里,那双眼眸的眸色微不可察地一沉。最后他移开目光,定格在谢酒棠脸上。

“你想问什么?”

“楼主是故意连我一同引入醉倾斋的?”谢酒棠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是。”他也答得干脆利落。

“你半路走错路也是有意的?”

“是。”

“你明知鬼煞有可能出手杀了我和夜展眉却还是将我推出去了?”

这回白深容将唇抿为一线,眸光中似乎有什么破碎的东西要溢出来。

“呵……不答也没关系。”谢酒棠轻扯嘴角,仿佛对白深容这干脆利落的态度颇为满意:“那就最后一个问题。”

“竹林那会儿我被擒住时,救我是因为故意想让天煞地绝的人以为你中毒了是不是?”

“……是。”

“好极好极!”谢酒棠忽然仰头拊掌朗笑起来。

“小人对楼主的手段还有这番坦然当真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阿九!……”洛君流见白深容面色似乎不大好,便喊住她。

闻声谢酒棠便停下了拍掌,眼中那点嘲讽的笑意也渐渐褪去。

半睐眼眸,在白深容意味不明的凝视下,她吊儿郎当地转过身来,从绝音手中接过了那个已经被打晕的银面鬼煞。

“真是——害得小爷被耍的团团转,小爷倒偏要看看你长什么样。”

“喂!谢九!”绝音只觉手上一轻,刚喊出口,便看见谢酒棠已单手一把掀了那银面鬼煞的面具。

因为谢酒棠半伏着身子,后背挡去了他的视线,他只见谢酒棠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硬,继而又若无其事地将银面“啪”地一把按回那人脸上。

绝音已不敢去看白深容的脸色,在心底道也不知这个谢九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在楼主面前竟三番两次这般造次。

下一刻便听白深容端着淡淡的情绪,不紧不慢问道:

“你可识得此人?”

“识得识得,自然是识得的。”谢酒棠背对着他懒洋洋地点了点头,以手撑着双膝缓缓慵懒地直起身来。

“他不久前可是刚将我掳走过,怎么会不识得,只不过,”她声音听不出息怒,“这是第一次见他的模样罢了。”

绝音仿佛松了口气,转头去看白深容,却见他仍旧将视线顿在那身形挺拔如青竹的女子身上,却没再问什么,也没以放肆的罪名治她的罪。

看了半晌,白深容淡淡收回视线,对着他道:“绝音,将人送到兰大人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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