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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鸦令 第八十八章 自作多情

马车四平八稳地驶离长生门。

白深容发觉送走那个小师弟后,谢酒棠沉默得有些异常。

无心摆弄棋盘,索性就都收了起来,正向车厢外看一眼,马车就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何事?”闭着眼休憩的白深容淡淡问道。

谢酒棠随意地扬了扬马鞭,语气里也是遮不住的懒散:“楼主,已经出城了,附近也没有留宿的地方,只有这块地势又好又有水喝又有吃的了,我觉得停在这里刚刚好。”

车厢内默了一阵子,接着谢酒棠便听到里面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赞成。

勾了勾嘴角,跳下马车,她朝车厢交代一句“楼主小憩片刻,我去找点吃的。”便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见她走远后,白深容便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因为没有可供踩踏的东西,白楼主却依然要保持优雅,于是只见他连下个马车都用了轻功,飞花踏叶轻飘飘地稳稳落在地面。

亏得谢酒棠不在,若是等她看到此番情形,心底定然又是一阵暗讽。

环顾一圈四周,四周是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依白深容的耳力,很容易便听见远处的哗哗流动的水声。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谢酒棠嘴里咬着一片叶子,含混不清地在远处喊他过去。

白深容盯着她背后袅袅的白烟看了一会,踱步过去。

谢酒棠见他过来了便继续低头熬汤,怕发丝掉进锅里便用整根发带扎好。

白深容垂眼看着那莹白玉润的耳垂,微微有些出神。

“终于好了!”欢呼一声,谢酒棠伸手去倒汤。

盛汤的碗她用树叶代替了,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几片偌大的叶子三两下竟就被她编成密封的容器。

白深容被她那一激动的喊声惊了一下,再低头看她递过来的鱼汤。

乳白色的汤面还热腾腾冒着气泡,只是闻到那香味,便知这碗鱼鲜香肥美。

见白深容托着那碗汤不动,谢酒棠收回视线,鼓着腮帮子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自己那碗。

“楼主放心,这些我都洗了不下十遍,你若是还介意我也没办法了,干脆我帮你把你那份也吃了好了。”

“还是,你怕我毒死你啊?”

白深容被她这冷不防的一句怔了下,接着也不答她,只是低头啜了口鱼汤。

“你带了调味药?”鱼汤入口后白深容挑眉惊讶道。

“嗯,从小到大我都带在身边,习惯了。”谢酒棠漫不经心地翻着旁边另一条烤鱼。

“怎么样,楼主对我的手艺可还满意?”

白深容将空碗递过去,状似真诚道:“的确不错。”

嗤,应该说简直完美才对。

谢酒棠暗嗤,但也深晓这要是真的从白深容嘴里说出来才更吓人。

两人都吃完后,谢酒棠熄了火清洗完器具后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见白深容铺了垫子方肯在地上坐下,谢酒棠又一阵嫌弃。

走远几步,她便在马车前坐下。

心里暗暗估算着时间。

一刻钟后,白深容猛然睁眼,一道凌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你下了药?”

“别那么惊讶嘛楼主。”谢酒棠头一偏,当即躲过那枚迎面激射而来的暗器,暗想照白深容刚刚出手时的力道来看,他的内力已所剩无几。

“你能瞒着魔教来长生门的事带我离开,我便不能算计你一次?”

白深容常年冷静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皲裂。

“你如何会知道?”

“就不久前,买糖葫芦的时候,还有他旁边那个卖胭脂的,几人的易容术都太过拙劣,何况他们脖子后面皆有魔教圣火的标记,我如何不知道那是魔教高手的标志?”

“有那两人就意味着魔教几乎把十大高手都带来了,但见我师兄时却只出现了区区几人,他们密谋什么不用猜也知道了,其心可诛。”

“我感谢你不愿让我卷进这趟浑水,是为我安危着想也好,是为倚魂楼着想也好,我都谢谢你。”

“但是,我更不可能坐视不理,长生门于我有恩,今日就算走得再远我也会回去!”谢酒棠说完已经抽出短匕走到白深容身前。

白深容提不起内劲,只好暗叹一句百密终有一疏。细细回想一下,知是她在调味药中混进的软香散。

在她短匕刺下去前,白深容轻叹一声:“恐怕你回去不是为了长生门是为了魔教吧?”

“……”她眉间一蹙。

“笑书一直未能查出你的身份,我也早知你不简单,或许你就是魔教的人,那一日,你去君梅轩治鬼煞时我就知晓了。”

薄唇抿成一线,谢酒棠感到握着短匕的手有些不稳。

可白深容竟还在面不改色地从嘴里继续扔出刀子来刺激她:

“你也早想起你我两人六年前在青州的那次交手了吧?”

“你知道?!”谢酒棠嗓音倏地一扬:“那你为何不杀了我?是想故意看我出丑么?!”

白深容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便如常笑了笑:“我为何要杀你,六年前你可曾欠我?”

“我……”谢酒棠倏地一愣。是啊,六年前她可曾欠他?那他呢,他又可曾欠她?

她使诈逃出包围留他一人对阵,他胡编她的身份时不就已经扯平了?

但那一剑呢?仔细一回想,那一剑令她险些丧命,但白深容并非是有意,而是她使诈在先,若她当时选择留下和他一同杀敌,想来也不会被重创……

所以,难道这些年,白深容早已不当回事,可她自己呢,她自己怀恨在心的,莫非是她是不服气自己当时的无情无义吗?!

谢酒棠有些受不住,脑中一片混沌,但很快她又稳住了。

短匕在白深容的脖颈一寸的位置顿住。

“随你吧。”刃尖的寒芒有些刺人。

白深容闭了闭眼,似乎只是想休息一会。

下一刻,一声闷哼,他肩头一阵剧痛。

“六年前你害我险些丧命,我的确怀恨在心。”但出人意料的是,看着他肩头的血淌了一阵子,谢酒棠又忽然拿出药替他止住了:“但你也救我多次,所以今日不要你的命,只还你当初这一剑,被你识破身份我也不可能再回来。”

“今后山长水远,不要最好,否则,再见定是敌手!”

闻言白深容瞳孔猛地一缩。

见她已经开始割绳子,他大惊:“你要干什么?!”

“周围我洒了药,不会有野兽要你的命。”

“药性两个时辰后就能解开,到时候别妄想找我,你就直接回倚魂楼吧。两个时辰后一切都结束,够我逃了。”

谢酒棠利落地跨上那匹马,双腿一夹,轻喝着一抽马鞭,看也不看身后那双深幽的眼。

身影便隐没在暮色里,头也不回地朝长生门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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