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快速奔跑着，眼睛紧紧盯着学校大门，却怎么也无法快速奔跑过去。

因为颠簸的难受，胃部并没有得到缓解的余地，疼的更严重。鼻尖隐隐约约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呼吸中带着淡淡的腥咸。

校园走道上有不少学生驻足侧目看着顾言怀中抱着我的我，交头接耳讨论发生了什么。

嗡嗡声响起，耳边得不到片刻安静。

我半睁半合的双眼看着顾言，他因为快速奔跑脸颊微红，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留下来，滴在校服上。

“顾言……”我张了张嘴，嗓音沙哑难听。扯出的笑，诡异的让人害怕。

他断断续续的叫着我的名字，不停的说：“没事，救护车快到了，再坚持一下。很痛的话就咬住我的衣服，或者喊出来也可以。”

我勉强的转动着头，将脸埋进他胸前，贪恋的吸取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在面对生死之间，我表现的比他还要淡定。

的确很痛，像是有人拿着钝刀一点一点的割开我的肚子，取出我鲜活的胃。“我没事，不用担心……这下你的乌鸦嘴真的灵验了，我可能真的要去上帝那里当天使了。”

他沙着嗓音，略带些哭腔，几次张了张嘴，只发出几个字。“不会，上帝根本不会要你。”

“那就是我人品的问题了。”

顾言跑到校门口，救护车还没到，有些焦急，不停的问身旁的保安到底什么时候到。

班里的同学全都挤到校门口，壮观极了。韩珍熙挤到顾言身边，哆嗦着手擦去我鼻尖残留的血迹。

“余简，你千万要挺到救护车来，现在可别晕过去。晕过去就完了，千万要挺住。”

我现在多么想站起身扒开韩珍熙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这种情况下不说点好听的，老是咒我是几个意思。

脑袋昏昏沉沉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决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班主任沉着脸，对着校门口班级的同学大声吼着：“都站在这干嘛！还不回去上课。”

那些看热闹打酱油的同学在班主任严厉的目光下跑回教室，校门口顿时空了起来。

开着鸣笛的救护车珊珊赶到，顾言将我平放在病床上，班主任叮嘱顾言好好照顾我。

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久久不散，右手挂着输液，时间静谧了好久，窗外榆树的树枝伸着长长的枝桠，斑驳细碎的影子映在洁白的墙壁上。

走廊里偶尔传来护士的脚步声和各种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午后休息时间，懒懒的微风拂过窗户后面的白色窗帘，停留在指尖的残影，怎么抓也抓不住。

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满天星，散落在书页上的几片花瓣，阳光的衬托下闪着亮光。

北京难得出现好天气，这样的天气似乎也维持不了多久。五月中旬，天气开始接近夏天的步伐，晴朗的天气虽然常见，燥热却怎么也不肯消散。

最后一滴药水顺着长长的输液管缓缓下降，我腾出左手按了床头边上的铃声，很快，病房们被推开。

戴着口罩的护士弯腰拔掉我手上的针管，用棉签按压了一会血已经止住了，护士走出去轻声关上病房门。

我想，我这辈子和医院最有缘分，不分时间场合，总是被抬着进来。

眯着眼渐渐睡去，放在床头柜上的白色药片一直没动，温水早已经凉透了。

细微的翻书声在病房内响起，然后就是笔尖划过本子，半垂在胸前的耳机，干净透彻的声音传出来。

病房们被推开，顾言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护士，护士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有话要说。放下手中的书轻着步伐走出去，轻手将病房们带上。

“这是化验单，病人虽然只是胃病发作，医生还是建议病人做个全身检查，看看有没有存在其他隐患。”护士将手中的化验单递给顾言，同时将今天的胃药交给他。

顾言结过化验单看了一眼，专业术语描述着余简的病情，而护士的那句话让顾言隐隐有些不安。

顾言拿着化验单推开病房们，心里一直在思考着怎么让我乖乖接受全身检查，并在不损坏双方利益的情况下。

“我吵醒你了？”顾言走到病床前，为我倒了杯白开水，将药丸递给我。

我接过他递来的药，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咽下去。视线转移到他手中握着的化验单，“没有，我一向睡眠浅。”

他做回沙发上，随意的翻看着手里的书，心思却放在了别处。眼睛飘忽不定，几次想张口，嗓音却被堵在喉咙间，怎么也发不出声。

手机铃声响起，顾言看了我一眼起身走到病房外接电话。

我看着从窗外渗透进来的阳光，在窗柩上来回跳动着，黄白相间的猫咪动作轻柔的从榆树上跳下来，稳稳的落在窗户延伸的平台上，琥珀色双眼好奇的看着病房内。

顾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伸出手抱起小猫，放在怀中温柔的抚摸着它的毛发。

猫咪很乖，任由他抱着，小脑袋蹭了蹭顾言的衣服，喵喵的叫了几声。顾言弯起双眼，同样弯了唇角。“医院禁止携带宠物，你是走丢了还是误闯进来的。”

我此时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顾言，还是那种已经放弃治疗的那种。对于一个猫咪说人话，它能听的懂吗？

“你是不是因该说猫语，或许它能听的懂。”我说。

“喵喵。”他对着怀中发猫咪学了几声猫叫声，动作轻柔发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将它轻轻的安放在窗户的沿台上，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快点回家吧。”

“余简……”

“我都听到了，”我打断顾言接下来要说的话，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明天帮我办理出院手续，谢谢。”

显然他被我这句话击到了，他生气就像我不愿矫正视力，扔掉难看的眼镜，毫不在意医生的劝告仍是喝酒。

而这次不同，医生总是把各种生与死牵连在一起，麻痹患者，最后把钱扔进医院。受益的永远是医生，而像个傻子一样的患者，以为自己用钱买来了健康。

顾言就是这么傻，一个简单到普通人都会得的胃病，却把它重视的像是得了不治之症，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渡过。

顾言把我这种心理称之为“逆反心理”，凡是都喜欢反着做，别人说什么偏偏要反着来。

我当时嘲笑了他好久，“你要知道，往往只有赢得人才有选择权。青春期那个没有一点小叛逆，你没有，那只能说明你不是人。”

顾言一直坚信着老一辈人所说的话，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只要心里踏实了就好。

“出院？你还没好，这么快就出院。”顾言很显然不想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对于护士所传达的话一直念念不忘。“你先做个全身检查，在办理出院手续。”

“我自己有什么病，那里不舒服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帮我，我自己来。”人总是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来接受自己身体上某个部位或是器官的变化，那个时间或许很长，也或许很短。但对我来说，我所需要的不是时间，而是一个恰当的机会。

胃病还没完全好透，我在住院的第三天办理了出院手续，尽管医生极力阻拦，却无法动摇我的决心。

有时候我就是这样，认准的死理，别人再怎么磨破嘴皮，却只会让我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与我来说，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坏。不管结局怎么样，那都是我所选择的。

在多年后回想曾经发生的点点滴滴，暗自嘲笑自己当年的意气风发，无所畏惧，最终还是被时间掩盖，埋藏在岁月的深渊里，开出一朵叫“青春”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