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八点左右我推着行李箱走出火车站,上海的夜景和北京相比较,更为繁华绚丽,灯红酒绿着围绕在这个城市,万家灯火。
打了辆出租车,将行李箱放到后背箱中,坐上车。司机是个年近五十的人,胖胖的,普通话中夹杂着上海口音问我。“去哪?”
“市中心……”
车子缓缓发动,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面的我,问“第一次来上海?”
我保持着警惕,淡淡的回答。“嗯。”
司机是个很健谈的人,一路上不停的给我介绍上海有哪些好玩的地方,我也只是淡淡的“奥”一声,沉默不语的看着窗外的夜景。
车子停在市中心某商场,我看了看周围环境,付钱时问了一句。“师傅,这附近是不是有个人民医院?”
“对,过了这条红绿灯直走没多远就是,你要去哪?我载你过去。”
“不用了,谢谢。”推开车门下车,从后备箱提出行李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街上。
夜里的气温稍微有点凉意,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我搓了搓手臂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推着行李箱漫无目的的走着。
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袋子面包和一杯奶茶,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简单解决今天的晚餐。
掏出手机给顾言打过去,“嘟嘟”的响了两声,传来顾言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刚刚睡醒。
“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没吵到你休息吧。”
电话那头传来微弱的嘈杂声,安静过后响起顾言的声音。“已经到了?”
“嗯,刚到。路上耽搁了一下,晚点了。”我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昏黄的路灯将身影拉的欣长,偶尔路过一两个路人,消失在街道的拐弯处。
“这么晚了一个人别瞎溜达了,没人接你吗?”
“他们不知道我几点到的,”在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像是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顾言,你想家吗?我是说你出生的地方。”
“当然想了,有时间回老家看看。”
我也想家,可我没有家。“给你拍几张上海的夜景发给你,看看和你离开时有什么变化。”
我挂掉了电话,打开手机相机拍了几张上海的夜景发给顾言,同时附带了我一张自拍照,自黑的说:拿来辟邪挺不错的。
女生自拍无非就是剪刀,石头,布。表情像是刚整过容,打了玻尿酸留下的后遗症,对着镜头睁大眼睛,嘟着嘴。
我不喜欢笑,笑起来僵硬到一只嘴角向上勾起,眼睛半眯。明明是在笑,却让别人误以为黑社会大姐大收保护费。
有些人刻意装扮坏人,始终演不出坏人冷酷无情,冷血冷意。有些人不用刻意装扮,将坏人演的入木三分,出了戏还被观众骂。
什么是好女生,什么是坏女生,它们的定义又在哪?
我拖着行李箱在附近找了酒店住下来,房间格式布置的刚刚好,大大的落地窗刚好对应窗外的景色,站在这里,俯瞻整个上海,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早上六点钟,准时起床,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把自己收拾妥当,下楼去用餐区吃早餐。
八点半,我拖着行李箱往人民医院走,该见的不该见的,都会见。
医院特殊的消毒水气味直冲大脑,我不喜欢医院,甚至说到达讨厌的地步。偏偏自己和医院那么有缘分,总在不同的地方走进去。
环绕了一圈后,走到大厅护士工作区询问那个人的病房号。“你好,请问于哲川住在那间病房?”
那个久到连我差点忘记的名字被提起,曾生我的父亲,他的名字就叫于哲川。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护士并没有直接告诉我病房号,而是询问我和于哲川的关系。“你是他什么人?”
早已想好的台词准备说出口,视线无意间看到像我走来的于时北,他穿着一身西装,看样子是要准备出去。
“这位是我妹妹,我带她过去就行了。”于时北含着笑意,像我点了点头。
我嚼着口香糖,拿掉戴在脸上的墨镜,化着与年龄不符的精致妆容,红唇勾起,语气嘲讽。“就算你不来,我也会说我是你于时北的妹妹。”
我故意咬重“妹妹”两个字,将手中的行李箱推给他,踩着高跟鞋离开护士区。
于时北拉着我的行李箱快步跟上,走到电梯旁按下开门键,等待电梯门打开的几秒钟内,他始终扮演着“好哥哥”的形象。
电梯门缓缓打开,我抬脚走进去,于时北后跟上,按下楼层键。电梯内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气氛明显有点尴尬,更多的是生疏。
“什么时候到上海的?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我好去接你。”
“昨天夜里九点,打了没人接。”
电梯停在三楼,门打开后我跟在于时北的身后,于哲川的病房在503号,是整个医院最好的病房。
于时北推开病房们,房间内的除了躺在病床上的于哲川,其余两个并不认识。其中一个穿着华丽,优雅大方的女人因该就是于哲川的现任妻子,于时北的母亲。
另一个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西装,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看样子,是在讨论工作。
而我的到来,让他们有些惊愕,纷纷侧头看向站在于时北身侧穿着不伦不类的我。对于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谈话没有在继续下去,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妈,这是小简,你不认识了吗。”于时北将我的行李箱安放在沙发一侧,笑着同他母亲介绍我。
眼前这个已经四十保养的像二十多岁的美艳女人,并没有像各种狗血电视剧中演绎的一样,见到前妻的女儿先给了“教训”。反而眼神中流露出母爱,亲切的执起我的手。
“怎么不认识,都长这么大了。”
我不着痕迹的抽回手,牵强的笑了笑。她并不像在于哲川面前故意做给他看,似乎是真的表现对我的关心。
我不傻,知道如何处理好这种复杂的关系,和他们周旋。
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很识趣,“于总,那我就先回公司了,你安心养病。”
病房内很快就只剩下我和于哲川两个人,我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言不发。
于哲川从我进到病房开始,脸上始终没有笑,板着脸,不怒自威。
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笑过,对我对妈妈。我们总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性格倔强,不愿低头,也正因为这样,才让我和他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亲情。
眼睛看到发酸,涂满黑色指甲油的手指从背包里掏出成绩单,扔给他。“你选的学校也不怎么样吗,叶承应该都有和你说了吧。”
于哲川拿起叠好的成绩单打开,期末分数勉强及格,却不令人满意。这种分数很难考上大学,更别提能不能顺利毕业。
“是不是我不管你你就这么放纵!”声音夹杂着怒气,成绩单被攥的皱在一起。
我挑眉看着和我相似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沧桑,岁月在眼角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大人总是喜欢用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不懂事的孩子,语气不停的强调“没了我你就生活不下去”,在没有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什么事都往孩子身上推。
我轻蔑的笑了一声,化着烟熏妆的眼睛里满是不屑。也对,他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却没教会我如何像别的女生知书达礼,只学会抽烟喝酒,和街头痞子混混混在一起不学好。
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我丢了他的脸。对于混与商界的他来说,名声比一切都重要。
“听于时北说你刚动完心脏手术,这么容易动气不是白忙活一场。”我翘着二郎腿,摆弄着手中的打火机,漫不经心的说:“学校是你选的,我已经尊重你的意见了,至于其他的,你不用管我。”
于哲川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他总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我,在他尽可能的尽自己做父亲的责任,总是将自己的观点强加在我的身上。“这就是你来探望我的态度。”
“是你让我来的,来了不招人喜,快我咯!”我耸耸肩,视线放在窗外,手中的打火机点燃,熄灭。反复几次,安静的病房内只有打火机的发出轻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