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室内篮球馆内篮球撞击地板发出的轻响声回绕在耳边，一次又一次投不进篮筐的篮球，在边缘滚动了几下掉在外面，在地板上跳动了几下滚到一边。

现在是上课时间，而我很荣幸的被老师叫出去罚站，这已经是开学一个礼拜第三次了。

班主任是个脾气称得上还不错的女教师，姓杨。再怎么好脾气的人，遇到我总会生出一阵火气来。

找我做了几次思想工作，结局都是一样，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当成耳旁风。她叹了口气，让我回教室。

我并不是乖学生，一个跑到室内篮球馆，打算一直等到放学铃声打响在回家。

“喂！”

他弯腰捡起墙角边的篮球，一个扬手，将手中的篮球抛进篮球框内。“篮球这样打才是正确的。”

我朝他翻了翻白眼，走到观众席上打开合上的椅子坐下，视线刚好能看到窗外的景色。

篮球在他手上像是没了吸引力一样，快速的旋转着。他踮起脚尖用力一抛，完美的投球姿势入框。“还真是巧啊，走到哪都能碰到你。顾言不和你在同一个班，真没人能管住你了。”

“那你呢！你不是喜欢学习吗？怎么也学会逃课了。不去图书馆了，借的书有没有还回去？！”我们都心知肚明，却始终往对方的伤口上撒盐。

弘远朝我走过来，站在我前面的椅子旁，高大的身影阻碍外面的光线，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变化。

“我可不像某些人，明明喜欢却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遇到什么事只会当鸵鸟。” 他嗓音低沉，语气中带点戏谑，讽刺的意味。

我微抬起下巴，让自己显得并不那么卑微，如同卑微到尘埃里。“这么说来，你还是没忘掉她！”

他瞳孔闪过一丝异样，随即被掩饰在坏笑的唇边。“那你敢说你自己对顾言真的没有动过心？”

“呵！”我冷笑一声，看来他是真的还没有放下过。而我，似乎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对顾言曾有过心动。“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对得起那个女孩吗？枉费她还在等你！”

“………你知道她在哪里的对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觉得你自己现在有资格知道吗。”

恰巧从半开的窗户吹进在一阵风，充足的光线让我看清了弘远此时的表情。

愧疚？他也会觉得愧疚？

似乎想起了程思瑶曾和我讨论过弘远，她说弘远本质并非像他表面那样看起来很坏，实际上他内心很脆弱，很容易受伤。

就像他曾为了程思瑶打架，明明很讨厌她，拒绝和她有任何的来往。在看到程思瑶被一群街头小混混欺负时，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救她。

程思瑶说到这里，脸颊微红，抑制不住嘴角上扬。她说，心动有很多种，而她的心动就是放学后他出手救他，即使被打的遍体鳞伤，他还是会对她摆出臭脸。

当时的我，听完她的讲述，不屑的嘲讽了弘远后问她：明知道他是那种人，为什么还会喜欢他？

“因为这就是爱情，一旦动了心，很难在改变。”程思瑶曾多次和自己做过思想斗争，想放弃却又深深的喜欢着弘远，以至于到最后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我从上衣口袋摸索一阵自，掏出烟盒和一个打火机。好像兜里放点香烟，我才能记得自己本来的面目，而非现在装出一副“好人”形象。

随手扔给弘远，他微愣了一下，却还是稳稳接住。掏出一支烟放进嘴里，点燃，丝丝缕缕的烟雾飘散空气中。

他一个大跨步，越过来，做到我左手的位置。一只手夹着香烟，另一只手将打火机和香烟还给我。“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还会带。”

“习惯了。”我接过香烟和打火机，放进上衣口袋里。微转头看着他的侧脸，烟雾缭绕的侧脸下，眼睛透着一股子邪气。“你该不会告诉顾言吧？！”

“你觉得我像那种人吗。”他转过头，视线与我对视。口中的烟雾缓缓吐出，动作潇洒。

我站起身，双手插入上衣口袋里，校服被穿成用古板书法老师评价，“不伦不类”。走到窗户旁，看着刺眼的阳光打在脸上，微眯起双眼，涂满睫毛膏的眼睫毛在鼻翼处投下淡淡的光影。

“弘远，我一直有件事情不明白。你到底是真的喜欢林莘还是出于某种占有欲？”

我看不到背后的他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心情又是怎样的复杂。我知道，我和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相似。

处于青春期的我们，路上总会遇到一两个让自己心动，时时刻刻牵动自己心情的人。

他/她或许非常优秀，优秀到满眼满心被他/她填满，优秀到，自己和他/她站在一起都显得那么渺茫。

爱情是美好的，同时也会让人变的卑微。愿意俯身为喜欢的人做任何事，愿意放下满身骄傲喜欢到天荒地老。

弘远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就好像余简说的那样，对于林莘，也不过出于他内心强烈的占有欲望。

那对程思瑶呢？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别再傻了弘远，我们就如同空气中飘荡细微的小灰尘，小到肉眼看不到。没有生命，没有意识，只会飘荡着，永远的飘荡着……”

从窗口投射进来的光束，折射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圈。阳光的光束下，飘荡着人类用肉眼看不到的灰尘，伸出手放在光束下，怎么也打不散。

我的指骨并不好看，和长期按键盘没有太大的关系，指骨微曲，涂满指甲油的指甲缝隙中残留着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颜料，烟灰星烫伤留下的痕迹，被我纹了一只鹿，掩盖丑陋的伤疤。

所有人都说我不够漂亮，眼睛无神，脸颊线条太过僵硬，即使用各种美妆弥补，也找不出女孩子独有的那种美丽。

不会笑，笑起来面部僵硬。

曾有人嘲笑过我，说我的脸就是那种整容后留下的后遗症。

那个女生，她引以为傲的脸被我用指甲上的水晶钻石划伤，而我，成功的因为故意伤害罪被送到警察局。

静下心想一想自己的曾经，用狗血也无法形容。

我在第三节上课铃声打响，从美术教室里走出来。慢吞吞的爬楼梯走到三楼三班教室，班级里早已经开始上课，任课老师还没来。

从付杳身后越过，走到座位上坐下。她从言情小说的抬起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你这是去哪了？前两节课怎么没来，班主任都来查三次班了。”

“奥，是吗。”我趴在课桌上，头枕在手臂上侧头看着我她。“班主任都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进来查看一下就走了。”付杳用手指指了指我袖口上沾有的颜料，问：“我去，两节课没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在美术室了，不小心打翻了调色板，然后校服上不小心被溅上了。”

“你说你在美术室？”

“嗯。”我点点头。

付杳整张脸开始扭曲，带着哭腔说：“姐，美术室轮到我打扫。”

“没事，我陪你。”

“今天刚好轮到我们这组，你也逃不掉的了。”

“………”

自习课上我偷偷溜出来，一路小跑跑到顾言的理科教室，台阶连跨三阶跑上去。

到了高二，各种补习，考试随之而来，压力比高一还要大。老师每次在课堂上，都会强调一件事，高考快来了！

我走到顾言教室的走廊上，从他们前门口走到窗户旁，敲了敲玻璃。这时，坐在靠窗的男生会把窗户打开，每次见了我都会喊一声：“余姐，您来了。”

去找过顾言几次，也很快和他班里的男同学很快打成一片，然后他们各种称呼我。

“我找顾言！”

“得嘞，你先等着。”男生转过头，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叠好扔到顾言。

纸条稳稳的落到顾言正做题的本子上，顾言放下手中的笔，打开纸条。“余简找你。”

抬起头，侧头看着窗外。合上书悄悄的从后门走出来，走到我身旁站定。“怎么了，又被你班主任骂了？”

“我说你是不是乌鸦嘴。”我锤了一下顾言的胸膛，故意板着脸。

“这是你开学第几次了。”他微皱着眉，说：“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把“省心”两个字去掉，你这说话的语气真像叶承，听着特别扭。”

我偏侧头看着灯光下的顾言，好看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在鼻翼处投下淡淡的影子。若有若无的柠檬清香，从他干净的衬衣上被风带到鼻尖，记熟悉又温暖。

我趴在栏杆上，看着寂静的校园。细碎的虫鸣声和小道上昏黄的路灯，形成一幅浅倦的画。

他走过来，一只手放在我的头顶上，宽大温柔的掌心就这样停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