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和尚见陆无当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后,又接着道
“而这渐悟,便是好比园丁按照栽种、培土、浇水的步骤,一点一滴让这种子发芽、开枝、散叶,结果般,修者最后结出圆满的道果。
这渐悟与顿悟之争始于我禅宗五祖开始,最后以六祖即位为止。我禅宗也从六祖开始大宏。
徒儿,你现在可能回答我的问题了”
陆无当听后感到心绪波动犹如浪起浪生般 ,不由道
“好个悟道之争,在我看来这顿悟就好比是开花见道一样,而这渐悟便是结果得道了。
师父的问题,我的确不知道答案,但我却想大胆一猜,依我看,小恶寺现在所修的禅宗法理恐怕既不是渐道也不是悟道了”
青草和尚听后不由笑骂道
“好个狡猾的蟊头,但若认个死理的话,还真是被你说对了一半。”
他紧接着似是沉吟一会,然后说道
“我小恶寺继承的乃是首代主持的老安禅法,也的确可以说是既不属于渐道也不属于悟道,但也可以说是既属于渐道也属于悟道。
我小恶寺首代主持晚年时渐道依旧还处于鼎盛之时,但他却似是预见到了将来般,开始着手想要改进渐道,最后尝试了多番后,居然欲开始将渐、顿俩道合而为一”
陆无当听到这之后,不由感到一丝紧张,脱口问道
“那师祖可是成了此事?”
青草和尚见他如此反应,心中略感欣慰,但出口更是多了几分难言的萧索
“此事又如何容易,一个之后是未来的主流,另一个则是当时的霸主。师祖为此费尽脑汁,甚至有几日苦思到日日呕血不止。
他也明白也许此事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但师祖一直到临死前都不忘完成此事。直到晚年,他到最后终于明白,就如同渐、顿二道之间的差异一样,要想将此二道合一,就必须做到于循序中顿觉,方有可能。”
“于循序中顿觉。”陆无当不由在嘴中反复咀嚼这六字,但他越想越觉得糊涂,就好像让你一只手画方而另一只手画圆一样,有人说他做到了,但他真的是同时做到吗?而不是极其接近的一先一后。这个也是,就算有人做到了,但谁又能证明,他其实不过是在先渐悟再顿悟还是在先顿悟而后渐悟。
青草和尚见他听到这后开始喃喃细思,也不为意,反而极有耐性的一旁默默静候。在见他苦思许久后终于垂然放弃,也是不在意。
他自从继承师祖传下的遗命后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思较其中可行之法。若是被人随随便便就想透出其中解法,那他真不知道自己到时是该笑好还是该哭好尼!
青草和尚见他无果后,便接着道
“而先代主持虽然未能成功,但也不是全然无果。而我寺从自先代主持留下这道遗命后,历代人杰前仆后继,现在可以说是有了成果也不为过。”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审视着陆无当紧闭着的双目以及脸上俩道犹未干涸的血迹,然后有些耐人寻味的道
“你可知道,为师为何唤自己叫做青草和尚。”
陆无当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般,伸手抚摸向自己脸颊上的俩道血痕,疑问道
“这青草二字难道不是师父的法号吗?”
青草和尚早料到了陆无当会有如此说法,闻言后背负双手傲然道
“自然不是,为师只是因对这青草二字有独特的感慨,才自称青草和尚而已。至于为师的法号,等你什么时候有了资格后,为师便亲口对你说出。”
“我小恶寺初代主持立寺时便对寺中的寺徒众人明言,择徒时无论其选择渐法还是顿法,都不得碍其意志。所以我小恶寺即便值禅宗渐法式微之时也能依旧屹立,也因此在禅宗其后以顿法为理时也能继续秉持自己的济世之法。
而我小恶寺先代主持所留的遗命更是直言其后寺中僧徒可凭其意向选择是否继续其生前留下的这未解难题。
但我进入小恶寺后却逐渐厌烦了此事,盖因虽然我小恶寺因纪念先代主持,此事却因空荒工夫而得不到有效的进展,而逐渐开始只流于形势。甚至现在寺中只剩下寥寥数人还坚持此道。
我痛心于此,而决定做那兵行陷招之事。
其实你之前不是不能想出那些取巧的方法,甚至还能有更妙的想法出现也说不定。
但我于开始游方秉持小恶寺济恶之道后,就决定非可有希望继承先代主持遗法之徒,才可正式收其为弟子。因此在遇到你们后,若是与我有师徒之缘。我爱惜你们的良才美质,便会施法断绝你们的这些取巧念头。“
“可笑!若是真爱惜,如你所说般看重,又如何要无故断人念头,坏其一条生路。”陆无当冷笑一声,脸上布满寒霜。
,青草和尚听后也未生怒,只是长叹一声道
“唉!你可知道一则关于青草的典故。
释尊有一天在舍卫国和一些结伴化缘而来的和尚行走在荒野上,一群强盗看见了他们,立刻前来抢劫。
和尚们都被搜光了财物、扒光了衣服,而强盗头目还不肯罢休,下令说:“这些和尚到了村里难免会胡说八道。你们快些下手,把他们全部除掉。”强盗中有一人曾出过家,他了解佛法,就提议说:“首领,没有必要动手杀他们。对这些和尚只要用青草把他们捆住就可以了。为了不伤害青草,他们不会动弹,当然也就不会逃走了,还怕他们胡说八道吗?”
强盗头目一听有道理,便采纳了这人的建议。强盗们把所有的和尚都用青草捆起来,弃之而去。
被青草捆住的和尚,为了守戒,都不肯挣断青草。他们的衣服被剥得精光,一大早就被日光暴晒,又遭到蚊子、牛虻、苍蝇和跳蚤的叮咬,好不容易才挨到太阳西下,附近一片黑暗,夜出的禽兽在四周走动,野狐怪叫,猫头鹰哭泣,荒郊野外顿时变得如地狱一般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许多僧人开始心中慌乱,逐渐怨言四起。释尊见此情境,便开口说道:“人生短促,比水流还快。即使天上的殿堂,也有崩塌的时候,何况人的生命,更是无常了。大家不必叹息这种无常的生命,而若因此这样白白死去,的确是很十分遗憾。但若现在能了悟佛理的话,我愿意永生持续这样。”
但时间慢慢过去后,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和尚伸直被捆紧的身体,放弃了继续守持着戒律,逃离了这里。这时,释尊又继续说道:“我们的修行,跟现在的状况一样,即使遇到了恐怖,也要忍耐。纵使现在我们能站起身子来,但失去了戒律后,又会有那里可去?,现在唯有坚守戒律,死而后已了。”
听了他这话,还留下的僧众才开始听从他们当中这老和尚的说法,纷纷重新端正了身体,不动也不摇,就静静地坐在黑暗的荒野中了。
第二天黎明,舍卫国的国王带着大队人马出来打猎,经过这里,看见这群和尚,心中疑惑,就命令身边的随从下马察看。臣子遵照国王的命令前去察看,很快回报国王说:“他们全身*裸,自觉羞愧,都垂下头,不肯说话。但经我仔细查看,发现他们右肩的皮肤黝黑,原来是一群僧人,因为他们穿着袈裟,是偏袒右肩的。他们一定是碰到强盗,被剥去了衣服。”国王听见臣子的报告,心中仍然在想:“手上捆着青草,要挣脱不费吹灰之力,然而他们却像祭祀的羊羔一样,一动也不动,这是为了什么? ”
国王亲自下马,来到僧众之间问道:“你们身体壮健无病,为何被草捆得不能动弹?是被咒术迷住,还是为了苦行”
僧众们都无奈回答说道:“纤细的青草非常脆弱,不难挣断。但我们是被金刚戒所捆,才不能挣断它。因为挣断之后,我们也无处可去了,就只好这样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