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后院,正好有人从茅房里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那老汉!
“老人家!您……”不等他说完,那老汉便立刻跃至其身后,一掌抓了过来,扣住了他的肩。洛瑛一惊,忙伸手按上那老汉那只扣在自己肩上的手,反手用力一扭,便将身后的老汉腾空转了几个圈,突然朝洛瑛丢了一个东西,那东西不偏不倚,正好窜进了洛瑛的袖中。紧接着那老汉突然一脚踹向洛瑛的胸膛,被洛瑛反手一掌迎上去,竟将飞踢上来的脚硬生生击了回去,那老汉跌到地上滚了几个圈才停下来。方才明明还是残弱的穷困老人,现在却似个身手矫健的青年的一般!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瑛!是我!”那老汉坐了起来,口中还不断喘着粗气。
“你是……”洛瑛不解。
“唉!”老汉慢慢站了起来,伸手往脸上一扯,一张人皮面具便被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容,一双剑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
“卫末?!”洛瑛不禁失声,忙快步走上前去,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真是你啊!”
“哈哈,三年不见,竟将我长什么样给忘了?”卫末拍了拍他的肩,笑得爽朗。“这么多年,你的易容术有了些长进啊!”
“再好,也不及你万一。”洛瑛笑道。接着马上拉着他走到后院一个角落,低声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老大说他接到情报,青眼貌似是在蜃城,他觉得这次可能会比较凶险,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就也把我调来了。”卫末道。
“你怎么进入蜃城的?”洛瑛又问。
“老大给了我一张纸,上面也不知道写了什么,我一到荒流野就看见蜃城的大门了,正巧有个城卫,我便把老大给的纸给了城卫,城卫看了一眼就让我进来了。”
“我现在暂时不能和你多谈。”洛瑛环顾了一下四周,掏出几锭银子塞到卫末手里。“这些钱你先拿着,找个客栈住下,无需再易容了,也没人认识你。”说着,他伸出食指在卫末左颊轻轻一点,一朵小小的白莲绽放在他的左颊。“你现在就是蜃城的百姓,无须再遮掩了。”
“多谢,若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卫末道。
“好。你刚刚塞给我的是什么?”洛瑛突然想起袖中还有个东西,伸手便要去掏。
“不!”卫末按住了洛瑛的手。“你回去之后再看,看了你就知道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告辞了。”说罢,卫末便快步飞身翻出了后院。
洛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是在思索,片刻之后,便回茶馆去了。
帝都。玉京。
今日玉京下着小雨,街上的行人都撑着一把伞匆匆而过,似乎在担心雨会越来越大。雨滴沿着屋檐落下,打在窗栊上——寻香阁的窗。
寻香阁内最大的一间闺房内,花魁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案上的古琴,时不时还拿手帕轻轻擦拭,爱惜非常。
花魁的身后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男子是坐在一张轮椅上的,而站在他身旁的女子,正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小雨。
“老大,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来了我这儿了?”花嫣头也不回,一边擦拭着古琴一边道。
“今日难得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务,便与若叶出来散散心。”岚玦道。
“唷!你们可真会挑地方!哪有人来妓院散心的?”花嫣笑道。“若非是你想来找乐子?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呢?”
“花嫣!”若叶给她使了个颜色,花嫣不屑地“切”了一声,继续拨弄她的古琴。
“因为我们这种身份,出行有诸多不便,也想不出要去哪儿,便来这儿了。”岚玦淡淡道,顿了顿,他又道:“你本不常弹琴。”
“是啊,怎么了?”花嫣道。
“今日怎地对这古琴格外爱惜呵护?”岚玦问。
“今晚弹琴给客人听。”花嫣道。
“客人?”岚玦道。“彦公子吗?”
“……”花嫣擦琴的动作停了一下,并未回答。
“彦公子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吧?”岚玦道。
“客人有客人自己的事,若是要来,来便是了。”花嫣道。
“说不定他去别家了?”岚玦道。
“崩!”一声低沉的声响,古琴的弦竟断了一根,弹到花嫣的手,疼得她马上把手抽了出来。她轻抚被弹到的手指,道:“那也是客人的自由。脚长在他身上,何必强求。”
“你喜欢他?”岚玦问。
“……”花嫣没有回答。
“这也无可厚非。”岚玦用念力操纵着身下的轮椅,缓缓驶到窗边,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尽是各色的伞面。“若你是平凡人家女子便罢了,可你偏偏是我轩辕府的人。而且你现在还只是一个妓家女子。”
“……”花嫣抚着自己的手指,似在听,又似没有再听。
“如果这儿的每一个姑娘都对自己的恩客念念不忘,投入八分的感情,那还像什么话。”岚玦道。
“瞧你说的。”花嫣突然笑了,她站了起来。“平日里只会与我们讲任务情报的老大,今日居然讲起情爱之事,这是怎么了?”
岚玦冷笑一声,不讲话。
“府里的规矩我会不知道么?从事青楼工作这么多年,我的恩客无数,比彦公子好的男人我也不是没见过,岂会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怪男人而日思夜想?”花嫣笑道。
“这样最好。我府里还有事,我和若叶先回去了。若他今晚来,务必要将此人查清楚。”岚玦说着,边操纵着轮椅,缓缓驶了出去,若叶跟在身后,小心侍奉着。
驶到门口,岚玦突然停了下来。
“吾见世之熙熙者,沉酣于纷华绮丽之乐,被僇辱而不知羞。”他并未回头,花嫣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嗯?”花嫣一时间并不能明白。待她想追问时,岚玦和若叶已经不在了。
洛瑛已经跟着青河走了一天了。奇怪的是,这一天下来,除了在安原区能看到一大帮白原区的贫民向各个店铺府邸讨饭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
已是日暮,蜃城的市与叶国的市不一样,商业活动基本不受官府的控制,没有开闭市的时间,只要你愿意,就是开到天明,也没有人会来管你,即便是日暮,市里的人还是悠闲自在地走着。
“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已经走了一天了。”洛瑛提醒道。
青河不理睬。
“喂,”洛瑛突然叫了一下她,“我饿了。”
青河依旧不打算理睬他,只是埋头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便回头一看,身后跟着的那个书生已经不见了。
“啧!”青河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只得往回走。
清枫轩。
尽管这几日比较不太平,但像清枫轩这样的歌楼,还有几个人在里面,但歌台上已经没有歌女优伶,人们都是来这儿吃饭的。或许他们认为,在这般大酒家吃饭谈事要比在小酒铺里安全得多。
“唷!客官!”洛瑛刚坐下,那个年轻的老板娘金裙就笑着向他那一桌迎了上去,“来点啥?”
“随便什么,能饱肚就可以 。”洛瑛道。
“啪!”一声响,一把剑重重的拍在了桌上,洛瑛甚至感到这桌子都震了一震。抬头,对上右侍稍带愠色的脸。
“唷,客官。”洛瑛突然笑了,“来点啥?”
青河不回他,坐了下来。
“啊!青河呀!”金裙看到了熟客,立刻笑得更欢。“两位是喝茶还是饮酒?”
“茶。”
“酒。”
几乎是同时出声。金裙愣在那儿,不知道该听谁的。
“各来一壶吧。”洛瑛道。
“哎!好!”金裙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然后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生气了?”洛瑛试探地问道。
青河继续保持沉默。
“你真以为我饿了?”洛瑛又道。“还特地选清枫轩,就为了吃顿饭?”
青河终于有所动容。
“我方才算了算,今天这儿应该会有什么发现。”洛瑛道。
青河终于看了他一眼,但却满是怀疑。
“不信你就等着。”洛瑛突然正色道。“等会儿都听我的。”
不一会儿,酒菜便上来了。
“你今天已经喝了很多了。”青河突然道。
见青河开口说话,洛瑛便知道她已经没在生气了,心情突然也好了几分:“自我入宫以来,整天在神殿陪南渊喝茶,滴酒未沾三年,有时我还挺羡慕木落,可以大口喝酒。”
“……”
“你就当是个书生喝的便是了。”说罢,一饮而尽。
“你算出来大概什么时辰会有动静?”青河问。
“这个算不出来。”洛瑛摇摇头。
“南渊说了你得按时回去。”青河道。“难不成你还要外宿。”
洛瑛喝着茶,看着窗外渐渐暗沉下去的天空,眉头深锁。突然,他叫道:“老板娘!”
“哎!”金裙听到呼唤,马上走了过来,“还需要什么?”
“你这里可有客房?”洛瑛问。
“有是有的,但毕竟清枫轩只是个歌楼,客房比较少,而且简陋得很,二位客官若是想住店,可以去对面那家客栈。”金裙说着,饶有深意的看了青河一眼。
“没有关系,你这儿可有空房?”洛瑛问。
“有的有的。”金裙道。“二位要住, 我马上让人去打扫。”说罢便退下去招呼伙计打扫客房。
“既是要住,为何不住客栈?”青河问。
“节约经费。”说着,洛瑛站了起来,准备上楼去察看房间。
青河也站了起来,正打算跟上去,却猛地被金裙拉到了一边。金裙悄声问:“哎哎,青河他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