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竹见她表情呆滞，好奇地问了声：“是谁啊？”她一说话，陆晚晨才反应过来，第一动作是猛然坐了起来，敷在脸上的面膜吧哒一声掉了一半正来，吕幻凌在手机那头叫了她好几声，她扭头看了一眼许竹，一手扯下面膜放在小珊手里，起身走了出去。

到了门外又发现这里连个可以讲电话的隐秘地方都没有，只好走到走廊尽头，面对着窗户，“嗯，是我。”

吕幻凌听到她的声音先是沉默了会儿，好像突然之间找不到话可说一样，尴尬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来了。

陆晚晨探头看楼下，一辆小车从一个水果摊到一棵树的距离，他总算开口了，“那天晚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听他的语气有太多的无奈与疲惫，陆晚晨一时间找不到好的理由搪塞，说家里有事吧，显得很借口，承认自己不好意思跟他独处吧，那就更麻烦了，典型的余情未了的样子，她知道，现在他跟她正处于那个灰色地带，说朋友不似朋友，说情人不似情人。

她现在是许至恒的未婚妻，陆晚晨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随便找个借口都好过让人余情未了吧，“我男朋友来接我了，那时你还在忙，所以就先回去了，不好意思啊，没有跟你提前说一声。”

世间理由千千万，可她偏偏找了这一个，不只是推开吕幻凌，也是堵死了自己的后路，压在她肩上的责任让她不得不放弃了曾经最看重的初恋。

“原来是这样啊......”吕幻凌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没有认出我。”

“怎么可能？”陆晚晨一时没兜住大声回答，似乎在用一种“我这么在乎你怎么可能没认出你”的语气说话。

“怎么不可能呢？”吕幻凌反问道。

他把问题丢了回来，陆晚晨的手扣在不锈钢的窗台上，原本像一滩死水的心，像是从水底凿开了洞，浑浊的充满故事的死水缓缓地流了出来，暗波陈涌在心头翻了几个跟头，终于还是归于沉静，她故作不在意的语气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会儿我像发了疯似的喜欢你，虽然我已经不是刚谈恋爱的十七八的小姑娘，但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的。”

吕幻凌故意忽视了她的话外音，“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陆晚晨实话实话，她敢肯定许至恒没有那种闲情雅致去了解她的过去，也没有那种花时间去跟她谈个恋爱的浪漫，培养一下感情，他跟她在一起纯属是因为长辈们的决定，或许于他而言，她不过是长得比较好看，带出去比较有面子的未婚妻而已。

“这有什么好说的，谁还没个青春年少的时候啊？”她把话说得很快，嘴里满是不屑的语气，似乎在对自己“愚蠢”的过去表示不满，但自己却丝毫没有发觉。

吕幻凌也察觉到陆晚晨的变化，她再也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地陆晚晨了，以前的她就算说话嚣张，但总有一股洒脱之气，现在听起来，只有那无尽的小心翼翼与揣摹推测，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一个全身长满刺儿的千金大小姐被磨平了棱角。

他突然有点儿心疼，沉默顺着电波蔓延，陆晚晨没说话，看着那一辆辆车在大道上飞驰而过，她的思绪全被打乱了，仿佛可以看到自己一颗血红色的心蹦出胸腔，一惊一乍地跳到了大道，被来来往往的车辆碾碎。

“那个，你没什么事的话......”

“我看到新闻了......”

两个人同时出声，又同时寂声。

半晌，还是陆晚晨笑着说：“你说网上的那些事啊，他已经已经知道错了，也受到了惩罚，还跟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你相信他说的话？！”吕幻凌有些激动，口吻上难掩不可置信。

陆晚晨突然笑了，无奈之色爬上她白皙的脸庞，她尽量用平常的语调说道:“不相信又能怎样？”

吕幻捉摸不透她的想法，语重心长地劝阻:“你不一定非得跟他绑在一起的，就算是报恩也不是用这样的方式吧？”

“谁说我跟他在一起是为了报恩的？！”陆晚晨急了，虽然她跟许至恒在一起确实是别有目的，但绝不是什么报恩之类的狗屁理由，许家收了她爸爸的钱又出尔反尔，直接把爷爷送到小山村自生自灭，就这样的人也值得她报恩？

“那是因为什么？”

“那是因为......”陆晚晨紧急刹车，差点就把自己的心事说出口了，她捂着嘴巴想了会儿，报恩这个理由似乎也不错，至少在外界看来是这么回事。

“难道你是为了贪图他的钱财？”吕幻凌为了逼出她口中的答案不惜开始贬低她的自尊，“还是喜欢他这个人，又或是想通过他的关系跟人脉达到某种目的......”

见他越说越接近答案，她突然出声打断道:“都不是！你别瞎猜了！”她紧张得手心开始出汗，却听到吕幻凌扑哧一声笑，接着道:“你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喜欢上他了。”

瞧他那气定神闲的语气，陆晚晨就感觉一股邪火涌上心头，她本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会嫁给许猪头啊，他就不能当作不知道，别来招惹她，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好了，偏偏还要来调侃她，“我当然是喜欢他才要嫁给他了！现在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哪里来的什么为了报恩以身相许的事？你不要太搞笑了好不好？！”

吕幻凌立马就听出了她在说谎话，她总是这样，从来不善于隐藏自己的内心，说谎话的时候总是越说越大声，企图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原来是这样，我没有想到几年不见，你也吃肥肉了。”

陆晚晨听得出他在忍着笑意说这些话，此刻他一定在那边憋红着脸故作正经地跟她讲电话，实际上心里早就嘲笑起她来了！她能想象得到他那个样子的，一次她在他们班上上晚自习的时候，她坐在他后面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结果被值班老师抓住了，站了足足十五分钟，当时他就是那种表情的，想笑又不能笑。

那段岁月像色彩鲜艳饱满的吸水珠，蹦蹦跳跳地装满在脑海，全是甜美青春的样子，回想起从前的事，她又开始走神了......

“在想什么？”电话那头的他蓦然开腔，把她的少女心拉了回来。

陆晚晨顿时没有了兴致，因为残酷的现实摆在了她面前，她只是有了一丝丝的恍惚，才重归理性，“我只是不像再过那种居无定所的日子了。”

吕幻凌听着她自暴自弃的声音，心里头说不上什么滋味，过了会儿，才冷然道:“我没有想到你变化会这么大，你以前的那份骄傲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