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常公公也下了马车,刚才那北番人说的话也听得真切,好歹自己也是皇后宫中掌事,却被人如此轻视,早已经气的一脸煞白,声音也拔的尖细:“吾乃皇后宫中掌事,代皇后行事,尔等如此鲁莽,是对皇后大不敬。”
话毕不但没有起到震慑作用,对方反而一阵哄笑,那领头的人狂傲一阵大笑后眼角还闪着泪花,似是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在笑,憋的一张脸通红说道:“代皇后行事?若是真见了皇后我们也必会大礼参拜,只是你是何人,先告诉我们你是男是女啊?”说完又是一阵狂笑。
此话正戳中了常公公心中的痛点,何况还在这闹市之中,常公公直觉自己受到了羞辱,气的浑身颤抖,握着锦帕的手颤巍巍的指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半天才反应过来成王还在后面,急忙跑到成王身边小声说道:“前几天听皇上和皇后说起过,北番王子阿努汗要来朝拜请求联姻,名为联姻实为来求粮草。因为连月的大雪,草原上的牛羊都死了不计其数,这家畜可是北番的命啊!但是没想到他们却如此嚣张,连皇后都放在眼中,王爷您……您不能不说话啊。”常公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都在颤抖,最后连话都说不连贯。
“即是有事相求为何还如此嚣张,这于礼不合啊!”我也看不惯这群人一副目中无人狂妄至极的样子,小声说道。
说话时只闻到一股浓烈的马奶酒味道扑过来,赶忙捂住了嘴,而常公公赶紧拿锦帕捂着嘴只差没呕出来了。
“公公若不习惯这草原马奶酒味道,不如先去马车内歇息。”成王却是不惊不怒,语气温和对常公公说道。
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突破这眼前僵局。常公公哪肯上去,气鼓鼓的站在那里,想看成王怎么说话,今日如果连成王都无法突破这僵局,这受辱的何止是他自己,连带着的是整个大都王朝,皇后。他好歹也是中宫掌事,这传了回去还怎么在宫里混下去。
太阳已出,偶有凉风吹过,成王衣袂飘飘更显得飘逸俊朗,稳步向前,马跃识趣的让出了道路,旁边的百姓也安静下来就等着看成王如何应对。
“你们到底让不让路啊!”对面的人显得很不耐烦,握着马鞭的手指指点点,草原人的莽撞性格凸显的淋淋尽致。
成王似是根本不屑这眼前的小厮,冷冷的瞟了一眼后冲着那马车朗声说道:“王子殿下,十年前赤沙林一战,本王的箭射偏了,草原湿气重,这十多年不知是否完全康复,下雨时节是不是还在隐隐作痛,本王甚是担忧啊。”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唏嘘一片。
对方急了。
“你胡说什么,射偏了?明明故意的,要不是你使诈,王子怎会受伤。”领头的人粗眉圆脸,显然是只知使蛮劲的人,这智商完全跟不上,旁边的常公公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刚才受辱的气立马消了一大半。
那领头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但是为时已晚,周围的人群也发出窃窃的笑声,但是又不好发作,胡须掩荫下的一张圆脸憋的通红,看着都让人难受。
成王只是面不改色,依旧盯着马车,似是一双眼睛都能看到马车内的人。
终于车里的人也坐不住了,车门吱呀一声,一个畜着络腮胡须的人从车里缓缓而出。只是这人看着身材精瘦强壮,五官深邃如同刀刻一般硬朗,这寒冷的天里居然袒露着胸口,肌肤被冻的发红,一道极深的刀疤刺目显眼。
一脸的沧桑比起那个领头的来少了些粗犷之气,看到那伤疤时直觉心中一紧,不禁想到自己胸口的那块面具样的伤疤,赶忙捂住了胸口,触及到温凉的凤魂珠才反应过来,此时凤魂珠正恰好挡住了那难看的伤口。
挥挥手,示退了挡在前面的人,挺拔站于成王面前,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只是这笑容旁边的人看着却是寒意森森,不知道这接下到底要发生什么。
常公公看到那人的样子,加之胸口的那伤疤,早就已经吓的花容失色,抓着我的胳膊似乎还在轻轻发抖。
“感谢王爷当年那一箭之恩啊!这么多年,大都王朝这般繁华景致,本殿下是日日思念,夜不能寐。”北番王子声音低沉沙哑,话语不急不燥,薄薄的唇边挂着一幅桀骜不驯的邪魅笑意,对于成王当众提战败之事一点也不介怀。
成王或许本就没有故意挑衅之意,他此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在这大街上与人争执,只不过是想了一个激将之法把这北番王子从车里赶出来而已,只有把这王子激出来这僵局才能突破,这一点我不难猜出。
我轻轻的拍了拍常公公的手安慰他道:“公公莫怕,不会有事的。”
常公公听了我的话好似才知道失了身份慌忙送开我的手说道:“咱家才没怕呢。”
我笑而不语,转头继续看着成王他们怎么化解这场纷争。
“即是日思夜想,夜夜不能安睡何不常来常往一解相思之苦呢。两国休兵已久,礼尚往来已是常事,你看这赋都之内百姓富裕,城池广袤,一定会款待殿下的,王兄国事繁忙,但是我这这个做臣弟的倒是轻松闲暇,一定有的是时间陪王子的。”成王话语里满是轻松,话语平淡,但是我想这话可能已经如利剑一样穿过那北番王子的心了。
阿努汗只是呵呵的浅笑一声,脸上的肌肉尽然抽动了起来,但是还是强自压下心中怒气语气缓和说道:“王爷即是闲暇自在,为何却这一早浩浩荡荡的便出行了?莫不是有急事。”
“不巧,今日的确有事在身,巧了和王子在此相遇。”成王话语简明不在多说一字,嘴角边一丝浅笑。
阿努汗紧闭着嘴,粗黑的双眉紧皱都快连成了一条线,半晌才说道:“王爷即是有要事,那王爷先请吧!”这样子也算识趣,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此话一出北番那边顿时熙攘起来,刚才那领头满是不服,似是要争辩可是“王子”二字才喊出口,却被阿努汗一个凛冽的眼神给制止了。
“如此,那便多谢了。”成王拱手行李道,说完转身就向我走来。
一个眼神我就已经明白了成王的意思,我低头浅笑扶着成王伸过来的手就上了马车,坐定后常公公也弓着身子竟然也上了我们的马车。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再次启程。
经过北番王子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神里全是隐忍的愤怒,目光似是一道利刃一样刺的我双眼生疼,而他那手下的人更是双眼都快喷出火来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啊?那王子怎么就自己给让路了。”常公公一脸的疑问还没明白这其中是怎么回事。
我和成王相视一笑,常公公更加疑惑了,双眉紧蹙。
看他花容失色我和声说道:“我把王爷刚才说的话换一种说法,公公就明白了。”
成王带着笑意看着我,眼里流露出赞许,我朝他点点头后转头对常公公说道:“王爷刚才话也可以这样说:“两国休战已久,各自休养生息,我大都国现在已经是民富国强,可是北番却因雪灾陷入困境,王爷此番来朝实际是有求于我大都国,因为挡道一事起争执恐怕会坏了大事,何况皇上繁忙能不能见可还是未知数,若是王子懂得敬让,或许王爷还会从中周旋。”
成王连连的点头说道:“在这赋都里人人都知成王,可我远离朝政多年,当年父皇所赐的封号已经被遗忘,那北番王子怎么也没想到,北郡王爷也就是我,又带着使臣身份以和亲为名所以才敢在大都国内如此放肆”
而常公公更是双眼放光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吃惊的说道:“原来如此啊,刚才看那王子气的样子正是解气痛快啊。”说完又朝我笑道:“女娃这般玲珑剔透,真是活脱的像当年的郡主啊。”
此话一出车厢里竟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接下话,我心中默念:“我又不是景玉,我是镜月。”
依旧是不解问道:“不管如何,虽是使臣来和亲,换做是我就算跟任何一个王爷照面不是也该和气吗?在这大街上起争执,落下话柄就不怕砸了和亲的事?”
常公公一笑,归了一下锦帕说道:“刚还说你聪明呢!这会反应不过来了。换做是你,你愿意在曾经的敌国面前自揭短处,一副人忍气吞声的样子,何况北番本就处蛮夷之地,这些人哪懂礼数啊!”
照这样说来也是有理!
成王脸色如霜只是透过偶尔翻起的车帘看着车外喧哗的闹市,幽幽说道:“这北番王子当年与本王交战时,虽会筹谋,但是谋略却根本就不如本王,更别提玉儿,玉儿身前最后一战便是与他的长林之战,这么多年本王都不肯相信,玉儿会败给这样的人。”
常公公自知说错了勾起了成王心中伤怀旧事,干咳了两声,不在说话。
我不忍看成王如此伤怀说道:“王爷今日也算是替郡主出了一口气了。”
成王转头看我,眼神流转却没有说话,很快神色又恢复了如常:“口舌之争并不算真男儿!”。
这王爷也太让人尴尬了,我转头不在看他,一路下去竟是无语。
又行一路不知过了几条街,小九在外面说道:“王爷到了。”
成王低沉的回到:“知道了。”又转头对常公公说道:“公公先请吧。皇后娘娘交待的事可不能耽搁。”
各自正了正衣冠,常公公一改弱不扶风的样子话语之间抖的多了几分威严:“来人,扶咱家下去。”
还是先前的那个小內侍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跪在地上,常公公踩着他的背就下去了。
临行在即,成王忽然一把拉住我的手低声说道:“已经来了就去面对,一会不管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记住这是演戏。”成王眼神里是坚定的神情,我朝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成王扶着小九下了马车,等我探出马车的时候成王正站在车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成王拦腰给抱了下来。还故意顿了一下才将我放下。
唐俊都未曾如此触碰过我,而成王此时却这般,我心里一紧,正想说什么只觉的胳膊一紧,成王正抓着我。抬头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慌忙定了定神,我朝他甜笑道:“多谢王爷。”此时正值朝阳初升,我正对着太阳,阳光撒满全身,我自己似乎都能想到自己笑颜如花的样子。
成王回以我微笑,衣袖一甩跟上了走在了前面的常公公,而我“乖巧温顺”的跟在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