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宴伊时白天一路护送绮贵妃的常公公此时也才算回来,皇后赶紧询问绮贵妃的龙胎情况。
常公公气喘连连饮下皇后赏赐的一杯茶才说道:“出门没多久便碰上了辅相大人的轿撵,看样子似是特意来接贵妃娘娘的,辅相夫人相陪。贵妃虽动怒,有点腹痛,但是有了父亲母亲的陪伴贵妃也好些了。而且随行的御医有御医,经过诊治已经没有大碍了,奴才一直守着贵妃此刻已经全好了。”
皇帝脸上挂着笑说道:“也难为了绮贵妃,本是好意说来看望成王,却跟晚茜置了气,早知道就不让她来了。”
皇后温和一笑,往皇帝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说道:“晚茜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其实也只是嘴上厉害了。这夜寒霜重的,跪在那梅园里,不知她会不会长了记性,以后收敛一点脾气。”
皇帝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菜说道:“白天没有护着绮贵妃,同时又罚了晚茜,就是想让她们两个都收敛收敛,长不长记性就看她们自己的了。”说完朝成王看了一眼,眼神里似是意味深长。
成王似是对宫中御厨做的枣花酥赶感了兴趣,拿了一块在手里,拨弄着那雪白糕泥的里的嵌着的一块红枣泥,待到枣泥全部被抠出后,才轻轻咬了一口,眉目微微轻蹙,似是在品尝。
兄弟两人的表情尽数落在了皇后的眼里,拂袖浅笑道:“这么多年了成王还是不喜欢吃这红枣莫?”
成王吞下口中的食物,最角微微上翘,一抹浅笑浮起:“让皇后,皇兄见笑了,也不知道为何,最近这几年这红枣在臣弟嘴里总是微苦,吃不出甜味来,或许是当年沙场征战时吃的太多了的故。”
皇帝将手中的筷子轻轻一撩,也拿起面前盘中的一块枣花酥,举在眼前却没有品尝的意思,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看不出是喜还是怒:“当年景玉偏爱吃红枣,我们两跟着没少吃,那些年三弟总说枣甜,现在却总是枣苦,可是朕吃着却没有一点变化,枣一直都是甜的,变的是人心。”说完尽然大嘴一张一块红枣糕枣花酥尽数入了皇帝的嘴。
成王刚才脸上还挂着笑,现在嘴角的那丝浅笑却被慢慢收住,举袖说道:“府中大夫说是因为身上寒湿太重了,所以才让味觉发生了变化,望皇兄莫要怪罪。”
皇后递给了皇帝一块锦帕,皇帝抹着嘴说道:“你说的韩勇吧!亏了有人说他医术和云翁齐名,你的白发还有你这味觉这么多年来都治不好,看来该是让云翁给你治治。”
成王恭顺的垂眉说道:“沙场半生,寒气太重,已入骨髓,急不得,要慢慢调理,但是总会好的,劳皇兄挂怀了。”
皇帝两手撑着几案,脸色凝重,深深的望着成王,身上有着帝王不可拒绝的强势天威,缓缓说道:“会好,就行!”说完又转首看向我说道:“月姑娘可记下了,我这三弟吃不了红枣,苦!以后你千万别给他做带着红枣的膳食给他。”
话语不多却带着帝王的威严,将大厅中的气氛一下凝结到了冰点,成王侧身举袖遮住了自己的脸,可是我就坐在他的对面我看的见他此时脸色如霜,头上的白发更是让他看上去如被冰霜。
跟在了成王身边这么久,脑袋也是灵光了些,这番话语的意思我也领会的七七八八,赶紧跪伏在地说道:“民女承蒙王爷搭救,不嫌弃民女身份低微留在了身边,那些烧饭洗衣的活王爷未曾让民女动手,但民女谨记,一定嘱咐下面的人王爷不喜欢吃枣。”
我趴在地上不知道天子颜色如何却是皇后说道:“记下了就好,本是家宴这跪的跪,拜的拜,皇上你让他们别这么拘礼了。”
皇后的话才让厅中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免了礼,这一日未与成王照个面,他此时坐在我的对面,脸色也不见刚才的凝重而是朝我微微一笑,尽是温和。
想起离开梅园时晚茜叮嘱的话语,还有那奇怪的调包,我朝他又是皱眉又是挤眼,想给他一些暗示。成王却只是看着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是领会了意思让我别担心,还是不明白我的用意。
皇帝扫了一眼大厅的人,转开了话题说道:“该来的人都在这,怎么没见景怡。”
一天下来,我尽顾着唐俊和晚茜,而坐在这大厅中又是惶惶不安,跟着环视了一周才发现自从午睡起后就不见景怡,就连这会家宴都开始了也没见着人。
皇后莞尔一笑,头上的金凤发笄上,凤凰嘴里的一粒翡翠明珠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外面罩着的浅朱纱衣上的银线泛滥出如同星河一样的光芒。
皇后缓缓说道:“这会才记起了景怡,三弟一向简素,不喜这歌舞笙乐的,但是即是家宴又怎么能少了这些,不然都不热闹,景怡在宫中就一直忙着准备,今天也该是露面了。”
皇帝出行,必然是少不得人马簇拥,而皇后一直料理后宫,这出行之事也一直是由她来主持,随行的御厨,御医,就连歌姬乐妓都一样不少。
话音刚落,大门便被推开,一众内侍搬得的搬,抬的抬,琴,笙,编钟等一系列的乐器被给搬了进来。
准备完毕厅中尽无人说话,安静的都能听到我和皇后头上珠钗稀碎的碰撞声,就连一直紧张不安的唐俊也是被这些平常见不得的内侍礼乐吸引,静静的看着会有什么好戏上场。
编钟声音首起,点点而发,一起一落,一长一短,在这安静的大厅里慢慢响起,似是从浩瀚星际幽幽传来,一点一点撩拨人心。
编钟响过一巡,余音远去,又是寂静无声,似一方池塘,镜面一般,没有半点水纹,可是这样的安静却似信号一般,稍过!长啸短笛,似是轻柔的长纱徐徐飘荡,随着厅中苏合香的乳白烟丝,渐渐飞散,也如同这幽香一般绕梁不绝。琴声依次渐起,似是一副繁花图渐渐展开,从未听过的宫廷乐声尽是如此荡涤心怀。
厅中的人渐渐被这乐声勾起兴趣,皇帝皇后脸上含着一抹笑,成王却是脸色平静,和着这乐声端起面前的一盏酒爵细细浅酌了一口,平日未曾见他饮酒,今日看来也开了怀。
唐俊只是聆听,不饮酒,就连面前的膳食也不曾动一下,偶尔转过头看我一眼,眼中却不带一点神色,似是看一个不想关的陌生人一般。
乐声渐渐平稳,一袭香风袭来,一群着朱红舞衣的女子簇拥着一个一身绛红的女子款款而来,步伐轻盈似是踏云而飞,手中执着两根长翎,在身边数十个舞女的陪衬下也一起起舞。女子脸上用胭脂绘着一朵怒放的梅花,点缀在额间,脸颊上,粉脸上更是明媚动人,原来景怡在这!
衣袂飘飘,夹带着香风徐徐而来,景怡腰肢细柔,步伐似是踏云,随着渐渐高起的鼓点将手中的两只长翎舞的跟剑一般,而那鼓点,如急雨直下,伴着景怡的舞姿,柔美中竟带着女子的飒爽英姿。
皇后随意的举起酒爵,轻启朱唇,浅酌了一口,眉眼飘动之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而成王脸色依旧,似是对那舞一点兴趣没有,喝完了酒,又举起筷子慢慢吃起的面前的菜。
香风,衣袂,声乐,还有女子娇美的脸庞,和着这大厅中几盆炉火的暖意,厅中似是如春日般美好。
一舞完毕,众人退去,穿着绛红舞衣的景怡亭亭站立在大厅中间,好似一株高高绽放的梅花一般,,俏立在枝头美丽动人,因为舞蹈,景怡喘息连连,粉嫩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皇帝敛住笑意,如同雕刻一般的脸上布起一丝冷峻,时刻都是一副天威不可侵犯的样子:“舞姿优美,飒爽英姿,你这跳的是谁啊?”
皇后伸手抚了一下耳上缀着的明珠,话语里尽是温柔:“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景怡的心思?还明知故问!”
景怡欠了欠身,呼吸渐渐平稳,走到成王面前,声音似夜莺一般柔柔弱弱的:“文宣哥哥可喜欢这舞?”
成王还低头拨着糕上的枣泥,这似像才回过神来说道:“这音乐是动听,舞也好看,只是刚才肚子饿的晃,只顾着吃东西,倒没有细看,不过景怡向来跳舞是宫中最好的,一定很好看。”
景怡一脸的失望,黛眉微蹙,眼中闪起一片光亮,似是夜间飞舞的流萤,转头看着我说道:“若是月姐姐能跳这舞,文宣哥哥一定会更喜欢。”声音里带着悲凄,我慌的手中一块枣糕都掉在了桌上。
赶紧伏在地上说道:“民女粗俗怎能跟郡主相比,何况这音律之事更是一窍不通。”
皇帝看着我脸上带着厌弃说道:“说了是家宴,不要老是跪着起来说话。”转头又对景怡说道:“景怡到你皇嫂跟前去去!”
景怡莲步轻移,走过我身旁是眼中还闪着光,却没有半分的敌意,只是哀怨的看了我一眼。
酒过三巡,舞妓又跳了几曲,皇帝似是有微醺之意。屋里暖意融融,催的人是不饮自醉,就连没有饮酒的唐俊脸上也是一阵一阵的泛着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