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无终于开了口,“我为护北荒神族最后血脉而来。”
众人纷纷望向穹无身旁的女子,一袭蓝色云缎水裙,鲛纱凉衫,从她和天魔同落座在北荒神族的席位上那一刻,众人便已知北荒神族回来了,可是当现下天魔大方说出这为神族所禁忌的字眼“北荒神族血脉”之时,众人还是不禁更添忧心。若这女子当真为北荒神族后人,那神族的局势又将如何变幻。
洛央被众人盯着,有些不知所措,案几下,手暗暗抓着穹无的袖摆。
“北荒神族乃罪族,早已为正道所不容,天魔大人本应助我等斩杀罪族之后,何以反而相护。”垚坤眦目怒言。
“我既为魔,本非正道,与罪族为伍也不足为奇吧。”穹无抬眼用他平静淡漠的眼睛回望垚坤。
垚坤原本对天魔是心存忌惮,但如今天魔正大光明宣布与北荒神族站到同一战线,那就是敌了,可是如此强大又棘手的敌人,令他内心着实不安而。
垚坤和穹无眼光触及瞬间仿佛天人交战,在场众人均感受到无形的威压。北荒神族有天魔这样强大的倚仗,无论当年纷争如何,眼下局势怕是要大转了。
焱昌拍案而起,“北荒神族若行灭世之举,我等誓不能容。”
在场但凡五百五十岁以上的人都经历过当年那场风起云涌、水漫人间的灾难,回想起来不禁心生劫后余生之感,即便是年轻人也听说过北荒神族灭族的那场战争,均或多或少对北荒神族心存敌意,于是纷纷响应。“确实不能容啊。”“是啊,绝不能让其死灰复燃。”“想当年,死伤无数啊!”“大祸啊!灾难啊!”
众人仇恨、愤怒的眼神如利剑一般刺向洛央,洛央直觉背后汗毛都立了起来,这种被全世界唾弃、不容的感觉,真的不好。莫名的,她觉得很难过。忽然穹无用意念传来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前人的罪过,你不必承担。愚昧的指责,你亦不要在意。你更不是孤身一人,为正道所背弃的是你我二人。”洛央闻言心安许多。
桑矜青纱宽袖一挥,周遭碧叶飞旋,每一片叶子都映出了一番人间景象,土地干涸,草木凋枯,烈日炎炎,田野荒芜,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众人眼见民间苦难之象均唏嘘不已。
“我不曾亲身经历五百五十年的大战和灾难,但我知道现在的凡世间就已经是炼狱了。”桑矜的言语似一记鸣响,在场诸人不禁悠悠叹息。
垚坤冷冷一笑,“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北荒神族王室之血洒向人间。”
“你!”桑矜一怒,那映着人间万象的飞叶化作利刃向垚坤面前袭去。
垚坤面不改色,却瞬间沙尘飞扬,飞叶卷进沙尘中卸去戾气,转瞬之后,一切恢复平静。
“桑矜王姬,赌试之局明日才开始,何必如此急于出手。”
桑矜愤懑收手。
穹无拉着洛央起身,望向众人,“央央,向诸位介绍一下自己吧。”
洛央很是听话,先向众人鞠躬行礼,“各位,小女洛央,传说中的北荒神族唯一后人,多多关照,多多指教。”笑容姣好,音色泠泠。一副纯然无害的少女模样。
在场诸人,唯有桑矜作揖回礼。于是洛央也转向桑矜友好地笑了笑。
穹无拉着洛央转身离席,“想取洛央之血以救苍生?恭候。”
恭候二字出口,众人深深地觉得只要有天魔相护,这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各族来的大都是储君,论身份,唯南荒神族赤帝焱昌地位最高,最后自然是他来发声,“诸位,明日是赌试之局,今日不妨先都散了,各自休息,明日试炼场上见。”
茱萸上前,“各位贵客,且都散了回各自院落休息,玉山风景秀丽,还请各位莫要私斗,毁坏了这山中毓秀。”
众人有礼称是,各自散去了。
夕阳血红,半堕西山,漫天烧云如赤鸾出世,穹无、洛央并肩立在山顶。
“央央。”
“干嘛啊?”
“你看山腰间那些院落屋宇。”
“嗯。很美。”
“亭台楼阁,那本是凡世事物。”
“神族和凡世有什么区别。”
“是啊,如今神族也如凡人追名逐利,渴望繁华。与凡人有何区别。”穹无漠然叹息。
洛央看着穹无那般漠然出尘,恍如随时就要弃世间而去的样子,忽觉一阵不安,连忙上前拉住穹无的袖角,“穹无?”
穹无恢复神色,转头望向洛央。
“穹无,你不能丢下我。”洛央定定地望着穹无的双眸,似要直直看进他的心里去,“这世间除了你,我一无所有,你可以亲手了结我的生命,但是不能丢弃我。而且,你已经把我推到了神族的风口浪尖之上,你有责任站在我身边保护我,不能走。”说着又紧紧拉了拉穹无的衣袖。
穹无无奈,轻轻一笑,反手拉住洛央的手,轻轻在洛央额头敲了一下,“你这蠢丫头,想什么呢。”
玉山的另一峰角处,赤红与碧青的身影隔一臂距离而立。
“赤帝不知有何贵干,约小女来此。”焱昌一直与垚坤交好,于是桑矜对焱昌也无甚好感。
“桑矜王姬,本王欲娶你为后。”焱昌目视远方,坦然而言。
桑矜闻言一惊,脚下一滑,焱昌连忙双手相扶。桑矜方一站定,连忙甩开焱昌的手。
“赤帝你直爽,小女也不拐弯抹角,小女福薄,经不起您如此厚爱。”桑矜言语谦卑,可语气却矜傲得很。
焱昌亦不气恼,“桑矜王姬定是以为我为政治联姻而求娶于你。”
“赤帝该不会要说是真心爱慕我吧?”
“正是!”虽听得桑矜言语相讥,但焱昌依旧理直气壮地回答。
桑矜久久盯着焱昌,端详其神色,全无轻慢荒唐,于是也正色回答他,“如今北荒神族出世,方才朝会之上,我想赤帝也看得出我对北荒神族的态度与你南荒神族和九州神族是截然相反,他日必定敌对,你我实非良配。”
“立场不同,与情爱姻缘何关。”焱昌很开心桑矜能同他说这么多的话,甚至内心已笃定桑矜是因政治而疏离他,而非情感上拒绝他。
“赤帝年长于我两百多岁吧?”
焱昌一时之间没跟上桑矜的想法,“正是。”
“那如何这般幼稚?”桑矜忍俊不禁的假笑模样望着焱昌。
焱昌只觉得她这般样子很可爱,“依王姬看,如何幼稚?”
桑矜敛了笑容,“你欲杀洛央,我欲护洛央,单就这件事情上,你我就是敌人。”
焱昌却哈哈一笑,“我杀她是为了护佑凡世苍生,你护她亦是为了凡世苍生,何以是敌?”
也对啊,桑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无言反驳。看着焱昌,愣神半天,最后,逃之夭夭,脚尖凌空一点,拈诀朝山腰青龙阁飞身离去。
“这么美丽的山间景色,不穿林绕水走下去,岂不辜负。”焱昌悠悠然的转头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