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谷前,两个北荒神族的少女,从二人装束可见,一个王姬一个贵女。
那贵女拉着向前谷中走去的王姬,“王姬,灵力愈高,洗髓愈痛,你当真要进去。”
“对,我一定要去。为了我的自由!父王不允我与齐王在一起,我若不先自己废了自己神族的血脉,如何能如愿。”王姬面露坚决。
“那,我与你同去!”那贵女几乎眼眶含泪。
王姬拍拍贵女的手,“你不日将嫁入东荒,大婚之礼上,自有长辈替你洗髓,他们会为你减去许多痛苦。不要跟过来。”说罢便走入了炼狱谷。
贵女担忧地在谷口徘徊。
一仪态威严的男子匆忙赶来。众人一眼便认出,那是黑帝。垚坤看到前黑帝那般气态仪容不禁向前倾了身子,他看到了何谓真正的霸者之姿。
黑帝气愤至极,径自飞身到谷中,将气息奄奄的王姬带了出来。
那王姬奄奄一息却依旧眼神倔强,“父王,我不愿做神族人!”
黑帝即便已然愤怒到了极点,却强压怒火吩咐旁边的贵女先行离去。
黑帝用极具威压的声音,告诉王姬,“你是本族灵力最高的的晚辈,恐怕即便是上下几代人也难及你的天赋分毫。这就意味着你是天赋使命,你的洗髓是不可能成功的!”
年少的小王姬不愿相信自己竟无法洗髓,“父王,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黑帝从长道来,“自古洗髓之礼,乃是长辈为晚辈洗髓,那是因为长辈的灵力高于晚辈。若这晚辈本身已然举世无人可比,任谁都无法替之洗髓,这炼狱谷更是妄谈。”
王姬倔强地从地上爬起来,“我不信,这炼狱谷的灵力竟不足以替我洗了这一身灵力!”说着双手合十,缓缓蕴出至纯灵力,狂风骤雨猛然顺势向谷中席卷。
不过片刻,那谷中原本凌厉叫嚣着的灵力竟被散的一干二净。
王姬收回灵力,万念俱灰。
画面飞速翻过,停留在了同在闺阁之中一身红妆的两位少女,正是那小王姬和贵女。
小王姬奈不住性子,便凑到贵女旁边,“真好,如今我们都如愿以偿了。”
“嗯,可是我好害怕,等一会儿黑帝要替我洗髓的。对了,你跟我讲讲,洗髓究竟多痛?”那贵女满是担忧。
小王姬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出声,“我,我并未洗髓。”
“啊?”贵女惊呼一声,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我没办法洗髓,可我又执意要嫁,父王实在心疼我便应允了。”小王姬低声道,“你可别告诉别人,父王不许我说的。”
贵女连连点头。
画面又闪过无数光阴,直到那贵女做了青后许久,因为青帝的同床异梦,而心生怨妒,告诉青帝王姬未洗髓便嫁入凡间。直到青帝吩咐手下人在五荒遍布下北荒不轨之心的谣言。直到四荒秘密发兵围剿北荒,在黑帝坚持之下,北荒神族不肯交出那王姬,便就此开始一场腥风血雨之战。
洛央将玉刻收回袖中。将血镜归还穹无。“青帝这一面镜子帮我两次洗刷冤屈,感谢。”
“既然你常有冤屈不明之事,那这镜子便留在北荒吧。”穹无将血镜放回洛央手中。
洛央欲拒绝,却在手上感受到了穹无无比坚定的力道。心中颇有疑云,便收下了。
洛央转而对五荒众人道,“事实证明,我北荒神族从一开始并非密谋干预凡间大势,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却被有心之人利用,才找来了灭顶之灾。”
垚坤首先质疑,“就算无法洗髓乃是不得已,可前黑帝便不应将女儿嫁出,他既应允了,谁又能知晓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洛央冷笑一声,“我母后嫁入凡间十年,父王宠爱有加。若当真有何阴谋,早已大成!"
神族中一片寂静。
洛央郑重道,“当年之事,参与其中的故人均已仙去,我只希望在座各位为我北荒正名,我们是一方神族,执掌水灵守护人间,并非妖魔之辈。”
北荒神族众人人人脸上义愤填膺,他们亦不愿再被当作妖魔,他们亦想堂堂正正立足五荒。
垚坤道,“我认为并无不妥。”垚坤迫不及待摆脱父王的遗愿和老一辈对自己掣肘,北荒成了正道,那前昏帝以及老一辈人的灭北荒的坚持自然也就崩塌了,他垚坤欲一统五荒,要的是所有人的臣服,而不是消除异己,更何况,眼前之人是洛央。
焱昌随之应声,“理应如此。”
西荒长老道,“好。”
穹无只略略点头。
洛央继续道,“此乃其一,第二,五荒神族已彼此征战近百年,凡间大难之象实令人痛心疾首。是时候停战了。”
这回众人都疑惑了,当日疆场之上,洛央扬言要踏平神族为北荒族人报仇,为何此刻却要修好了?
再观北荒族众的神色,人人镇定,并无怨气。
洛央摊开掌心,凭空出现一副文书:
神族应上古真神使命而生,是为护佑天下生灵,然神族战祸绵延千年,凡间天灾人祸四起,有违天道,必遭天诛,吾等后辈神族应痛思前人之过而匡扶正道,潜心修为,福泽众生。神族之乱因北荒而起,现理应以北荒为终,北荒神族自毁兵戈,以昭缔结百年合约之诚意。
“我北荒神族首倡休战事而告太平,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洛央环顾众人。
穹无率先从席间起身,在文约上印下自己的指印。
垚坤掂量许久,思来想去,泥悔多年经营,北荒实力大涨,而如今洛央已然昭告了北荒的正道立场,北荒已然从名分和实力上齐齐掌握了主动权,似乎,别无选择。
焱昌已然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心性,早已厌倦了这没完没了的阴谋阳谋、战争权势,也果断认同了这和约。
场面上的事情都做了了结,洛央容各位在长右山随意逗留,自己径自回到黑帝的主殿中,静静等着即将到来的人。
果然,焱昌求见。
洛央恭敬作揖,“赤帝。”
焱昌也同等回礼给洛央。
“上一次你我这样面对面的时候,亦是与桑矜有关。”洛央开门见山。
焱昌细想方觉确是如此,当年玉山之巅,焱昌因着洛央搅垮了自己追求桑矜的算计而恼怒,还与洛央密谋,让其在猎兽时为自己创造机会,而如今,再次这般面对面依旧是为了桑矜,真是宿命。
“黑帝,不知此时,桑矜在何处?”
“让赤帝失望了,桑矜并不在长右山。”洛央坦然,“不过,那绣帕确实是出自桑矜之手,她如今过得很平静。此番,引赤帝亲自来招摇山,是另有人需与你相见。”
焱昌从听闻桑矜不在长右山起便失落下去,并未对另有人相见提起太大兴趣,只礼貌点点头。
洛央命侍女从内堂抱出一婴孩。
小棋良被包裹得严实,却不停挥着手臂,想要挣脱襁褓。
侍女将棋良抱到焱昌面前。
焱昌望着棋良,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份血脉感应,伸手将自己的手指放到小棋良软软的手心里。小棋良顺势握住焱昌的食指,就要往嘴里放。
焱昌感受到棋良温软的小身体,恍然明白了一切,“这是……”
“没错,你与桑矜的儿子。”
焱昌红着双眼,几乎是泪在眼眶打转,“我会好好照顾他,我想桑矜早晚会回来的。”
洛央,上前把小棋良抱在自己怀里,“你令丘山内乱未除,棋良回去恐怕羊入虎口。桑矜与他已然遇险过一次了。”
洛央右手抱着棋良,左手从容挥袖,一人便消了隐身诀从房梁上掉了下来。
焱昌认得那人,是灼古的心腹。焱昌顿悟,看来叔父已然按捺不住权势之心。
“赤帝心性直率,却不晓得旁人的卑劣城府。不妨引蛇出洞,一击毙命,再无后顾之忧,如此也可让桑矜和棋良安身立命。”洛央声音干净温和。
焱昌点点头,“洛央,你果然今非昔比了。”当年那个心性纯真、横冲直撞的傻姑娘,如今竟用这般平和的声音去道出阴谋,指点格局。
“彼此彼此。”洛央没甚感情地微微翘起嘴角。
“这段时间,棋良就拜托黑帝照看了。”
“放心。”
焱昌上前抚着小棋良的肉嘟嘟小脸蛋,轻声唤,“棋良。”
洛央看着棋良,自己竟也这般坏,利用了这样一个小娃娃。她知道焱昌心性不是很辣之人,灼古意欲篡位,焱昌不会斩草除根,而她告知他,灼古欲对棋良不利,那么灼古与棋良之间,焱昌必定会狠下心来,以绝后患。
待到焱昌离去。穹无却从主殿的暗处现身。
洛央暗恨,灵力不如人,竟没有发现穹无一直在殿内。
“青帝什么时候潜伏在此的?”
穹无却坦荡,“并非刻意。”
“不知青帝前来所为何事?”洛央言语冷漠,一口一个青帝很是疏离。
“只是想单纯来看看你,却不巧正要出来时,焱昌进来了。”
“那青帝可以离开了。”洛央转身回到主席坐下,拿起卷文研究起来,不再理会。
穹无也不多言语,向外走去。行至门前,“央央,我知你不会善罢甘休,拢南荒、降西荒、灭九州、平东荒,此乃上佳。”
洛央闻言震惊抬头,却只望见穹无离去的背影,一袭银装消失在殿门缝隙照进来的光线里。
没错,她的百年和约,是为了北荒休整,是为了密谋另一场复仇霸业,完成泥悔的心愿。却想不到,穹无这么快就识破了。
“拢南荒、降西荒、灭九州、平东荒……”洛央细品起来方才穹无的话,转念之间,震惊,生疑,不甘,不得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