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司徒兆宇虽然杀了恒得手,自己却中了了恒一掌。仙根受了重伤,变化不回原形。他等姜无想和木萤背着了恒尸体走远后才战战兢兢从另一间佛舍出来,仓促逃出了磐石寺。
出了山门殿,他才发现因为自己身形是个孩童,在大散岭上十分显眼,如果再回魏河镇必定要暴露自己身份。
“山野小路,该去往何处。” 司徒兆宇自言自语道:“有了这肉身,似乎还不如之前当个人参自在。”
司徒兆宇受了内伤,走的并不快,从天黑走到天光才刚走到连接嘉陵江和魏河镇的官道上。这时的他饥肠辘辘,神困体乏,几乎就要晕倒在路边的山坡上。
于是他挑了块大个头的山石,躲在石后,一边喘息修整,一边等待看看有没有什么过往的商队。他将鞋子脱了,又将身上的衣服扯破,然后把头发散开,最后往脸上抹了把泥。
其实司徒兆宇自己也不知道他这套临时起意的乔装打扮到底看起来啥样,不过他觉得自己既然又饥又渴,想必脸色和那些挨饿的叫花子也不会查太多。
等了没多久,远处便行来了一队人马。骑在最前头的正是刚刚离开孙府不久的张腾,此刻的他刚刚收完了药,心急火燎的想要赶往潼川府。
潼川府是嘉陵江边的大城,光城内人口有数十万之多。潼川府外遍布良田,物产极为丰富,每年秋收之际各路商贩都聚在城内吆喝买卖。日子久了,潼川城便成了坐落在成都和贵阳之间的又一座商业重镇。这些年行水路的船队在汉中一带兴起,潼川府因为临近嘉陵江,从而成了日夜过往商船补给歇息的必经之地。
繁华之地,必有烟花柳巷,潼川也不例外,自六年前第一艘花船从培州经过重庆府到达嘉陵江边的潼川,到现在潼川府内就已经有鸣春,怜枕,宵咏三处青楼。
此时的张腾用力抽着马鞭,恨不得飞到潼川城内,鸣春楼上,为自己摆一桌桃花宴,听一曲怜花吟,再点几个姿色出众的姑娘。
司徒兆宇本想扮成个乞丐模样上前讨食,可是看到张腾一副趾高气昂,骄横跋扈的样子,便觉得此时上前乞讨必定是自找没趣。他心想:既然卖药买药的人都将陆陆续续离开孙府,而这条官道又是通往各大州郡的必经之路,我何不再等片刻,看看有没有什么寻常善良人家,我也好上前讨口饭吃。
张腾骑着马在司徒兆宇面前呼啸而过,扬起好大一阵沙尘。在他之后又跟着数批快马,尽数过了去之后,押运货物的马队才缓缓走来。马队旁有一骑着重铠战马,手持八尺长矛,穿着锁甲的胡人。这胡人一脸络腮胡子,眼睛有铜钱那么大射着寒光,不停的四下查看。司徒兆宇从山石后面向外看,冷不丁的接触到那胡人的目光,就觉心脏一揪,吓了一跳。
好凶恶的战士,司徒兆宇不禁将头缩回山石之后,心想:怪不得之前的几个人一路上这么潇洒,原来车队旁有这样一个厉害角色守着货物。还好我没有贸然上前,不然怕是要被此人识破了真身。
又过了一阵,就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司徒兆宇探头一看,原来是几个骑着轻骑的宋兵。领头的一个背后扛着两把开山斧,穿着一件单衣,在岔路口前叫停了马。
只听那领头的说到:“你,速去潼川府禀告白管家,就说又多了一具冷尸。其他人跟我朱横上山搜寺。”
司徒兆宇心想:这批宋兵上山搜寺,应该就是搜那磐石寺了。不过到底是什么惊动了官府?难道是了恒的尸体?如果是了恒的尸体,为啥又是冷尸?
朱横带着部下上了大散岭,而一行人中,又分出了一匹轻骑,走了通往潼川府的官道。
司徒兆宇在坡上山石的后面躲着,心里盘算道:即使他们现在上山,也找不到什么线索。磐石寺里本来除了了恒,根本没人。现在了恒死了,尸体也被姜无想带走,那磐石寺现在就是一座空寺了。不过剩下的那人说要去通报白管家,不知这白管家到底是哪路人马。我的仇家里有个人叫白锦鹏,听说在替朝廷做事。不知他口中提到的白管家的和白锦鹏有什么关联。
等朱横的人马走远,差不多已经到了巳时。接下来又有陆陆续续的药商经过,在这些人中,司徒兆宇瞄准了一驾载着药材的独行马车。
赶车的是一个缠着配剑,留着长髯的剑客。这剑客身材魁梧,穿着干净的白色布衣服,骑在马上身体绷的笔直,神色异常严肃。他身后拖了一车的药材,不过从山坡上往下看,司徒兆宇便发现这些药材大多是普通的山药,高高的在车上堆成了一座草山。
司徒兆宇站蹲在山坡上,等载满药的马车经过脚下,轻轻一跃跳到了车上。他身法轻盈,落到车上后只是让车小小的颠了一小下。虽然只是一小下,还是引起了驾车剑客的警觉。他回头看了看堆积成山的药材,似是并没有发现钻到药材里的司徒兆宇,稍停了一小下后便继续赶路了。
渐渐的到了中午,清晨的浓雾早已散去,太阳照在药材堆里的司徒兆宇身上,把他晒的暖暖的。司徒兆宇受了了恒一掌,此刻还未恢复,于是便躺在药堆里睡起觉来。
睡了不一会,就听见旁边有一匹快马呼啸而过。司徒兆宇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的少年骑着一匹快马,飞驰在通往潼川的路上。
赶车的剑客突然加快了行车的速度,跟在那匹飞奔的快马后,他大喊:“前面的可是姜无想?”
原来这个赶车的就是当日在大堂内替木萤斥责梁坠天的中年剑客,而骑着马飞驰而过的便是赶往潼川府的姜无想。
姜无想听到到有人呼他名字,拉了拉马头,停下马来往后看。那剑客也驾着马车迎了上去:“你可是姜无想?”
姜无想见到眼前人魁梧严肃的模样,想起来此人曾在孙府参与拍药,于是抱了抱拳说道:“是,我就是姜无想。不知阁下和人?”
那剑客回礼道:“在下庄远,是潼川府宵咏楼的护卫,此次专程前来孙府买药。小兄弟赶路赶的这么急不知有什么事如此紧急?”
姜无想心里急着赶路,不愿在路上耽搁。说了句:“我赶去潼川救人。” 便又策马奔驰起来。庄远在孙府得知姜无想是清源山的道士,本想和姜无想攀谈几句。然而他见到姜无想急着赶路,也就不便多言,只是远远的喊了句:“如果姜道长有空,不妨来潼川府宵咏楼小聚……”
姜无想喊了句“一定” 便消失在了大道的尽头,留下赶着马车的庄远自言自语道:“如果有幸能在清源山修行,我或许也能练得梁秉修一般的本领把。”
他说到很轻,但是车上躲在药堆中的司徒兆宇却听的真真切切,他心想:“看似刚强勇猛的剑客,却也想着修道。殊不知修道者大多卑鄙无耻,为了得道费尽心机。就算练得长生不老,也不过是给人世间添了一个死不了的怪物而已。”
不知又行了多久,迎面刮来的风变的湿润起来,原来是行到了嘉陵江的江边。庄远将马车停在路边,自己选了块干燥的石头,坐着吃点干粮。司徒兆宇自从得了人形,便像人一样需要进食。他从磐石寺内逃出,直到现在已经四五个时辰没有进食,此刻早已是饥饿难耐。那庄远也不知是吃的什么干粮,香味钻到司徒兆宇的鼻子里,馋的他不停的留口水。
庄远吃了几口,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马车边,对着堆积的药材笑了笑道:“饿了吧,何不下车吃点东西。”
司徒兆宇吓的不轻,原来自己躲在车里的事情早就被庄远知晓。他将身子缩在车里,心想:我受了伤,此刻如果出去,岂不是任人宰割?
庄远见躲在药草堆里的人不愿现身,便从兜里摸出一个烙饼来,往车上一扔说到:“我要赶路了,你觉得饿的话就把这烙饼吃了。到了潼川府,你偷偷离开,我们就当素未蒙面就好。”
说罢庄远将马赶到江边,让马喝了点水后又继续赶起路来。
司徒兆宇见庄远没有恶意,便将丢在车上的烙饼拾起,大口嚼了起来。
“好香! 这是我司徒兆宇吃的第一顿饭。” 司徒兆宇从药材堆里爬了出来,躺在成堆得药材上。
“你可真有意思,如果这是你吃得第一顿饭,那你又是如何长的这么大了?” 庄远回头看了眼刚爬出来还在啃着烙饼得司徒兆宇,笑道:“我看这是你吃得第一顿饱饭吧。”
司徒兆宇料想那庄远也不知道自己得来历,便继续装成一副乞丐相说到:“哎,饿死了饿死了,如果你还有烙饼,不妨再给我几块。”
庄远拿出身边得水壶往后一扔,说道:“我带得干粮只够我一人吃的,这一路上去潼川需要走四天三夜,我们还得省着点吃呢。你先喝点水吧,这一路上沿着嘉陵江,水倒是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