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一声不吭的跟在斗魉身后，一路上走回明镜屋两人再没说一句话。

走进酒柜后的暗室，史元斌还没醒来，斗魉从兜里掏出三百两银子放在床头，然后转身对琉璃不温不火道：“等他醒来，就说这些是给他的酬金，一个子儿都没少。”说着顿了一下，又拿出三十两，“这些是他的伤药费，多了点权当赏钱。”

说罢，斗魉就大步踏出暗室的门，琉璃跟了上去，小声道：“你要去哪儿？”

“事情办完了我还留在这破地方干啥？”

走出大门，斗魉头也不回，但依稀觉得琉璃还站在柜台后面往他这边注目。这个女人说的好听点叫敢作敢为光明磊落，说的难听就是脑子一根筋，行事目的性太强还不遮不掩。尤其是心思敏锐的叫人胆寒。说她除了长的好看，还真是挺没劲的，这句话发自斗魉肺腑。这样的女人虽然冰雪聪明，却让斗魉觉得隔着一堵无形的墙，无法亲近。况且他也不想和任何人亲近，包括那个跟他一路跑腿的史元斌。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斗魉找了间客栈打算睡一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一缕阳光从窗户洒进屋内，映在斗魉脸上的树皮面具上，就算睡觉他也不摘面具，这已经是养了多年的习惯了。

“这鬼地方还有阳光啊……”他嘟囔了一声，起床穿好衣服再伸了个懒腰，盘算着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是啊，要去什么地方啊……

和琉璃恰恰相反，他做事压根缺乏目的性，然后摸了一下挂在腰间的猎头人的牌证，他决定出了岛之后随便走走，趁着“猎头人游戏”的新鲜感还在，再去抓几个悬赏犯玩玩。

昨天干了那么大的事情，不知道善恶值有没有变化，他从腰间摸出孽缘镜，照了一下。

清晰度没变。

怎么可能啊？明明打伤了那么多人。

这时心魔发出刚睡醒的蒙忪声音：“你救人是行善，但你救人的目的却是处于自私，所以善恶就相冲了，没变化。”

斗魉这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离开客栈，朝东面渡口走去，和夜晚相反，这里大白天路上几乎没几个人。沿街有一大半的店面都关着门。看来这个岛的人都喜欢黑夜。

走了不一会儿，一个拐弯，远远的就能看见海岸。前面忽然热闹了起来，远处围了一群人，比昨天晚上的人数只多不少，还有些人络绎不绝的朝人群汇聚的地方跑去。

人头拥簇的地点正是明镜屋。

心魔道：“嘿，那丫头又有麻烦了。”

“我不管了，再管就是行善了。”

“你确定？那么漂亮的姑娘……”

“你闭嘴！”

斗魉将头上的兜帽压了压，尽量把脸上的面具遮住。距离人群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刻意绕着走。

这事他不打算管了，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总不能真把整个西离岛的人打一遍吧。至于那个女人真被什么恶霸头目纳成小妾也许不是坏事，反正她要找靠山，开始不适应慢慢就习惯了，身在这个岛上没点能耐就别特立独行，她要不离开这里就得接受被这个岛同化的结果。所谓命运，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安排的，说难听点就是——自作自受。

经过那扇大门的时候，被人群堵围的严严实实，从里面传出的打砸声叫骂声如雷贯耳。人都围着看热闹，没人注意斗魉从后面偷偷的溜走。

突然，人群迅速向后涌，站在后面的人来不及退都被挤倒了。就见史元斌从人群的包围中飞了出来，不是他会飞，是被人扔飞了出来。史元斌爬在地上满身是血，挣扎了几下，两腿乱颤始终没爬起身。

一个身材中等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把琉璃像拎小鸡一样夹在腋下，大步跨出大门。庞如海跟在后面拉扯着黑脸汉子，一个劲的喊：“大哥，这事就算了吧，教训一下就行了。”

黑脸汉子瞪了庞如海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着：“瞧你那出息，白长了那么大个儿。你把咱沙鹰帮的脸都丢尽了，不就是一个老头嘛，吓尿你啊。在这西离岛上咱沙鹰帮怕过谁？你不是要着丫头给你当二房吗？这事哥给你做主了。”

庞如海一颗大光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了，不了。兄弟一个老婆就够了，那凶婆娘一个就够我受了，再来一个不是要兄弟命吗？”

就像抖麻袋一样，黑脸汉子将腋下的琉璃抖了抖，一头黑发如同瀑布一样垂到了地上，琉璃一动不动。斗魉躲在人群后观望，他知道琉璃并不是晕过去了，因为那对垂吊着的粉拳攥的煞白。

黑脸汉子扬着下巴，冲着庞如海问道：“这么水灵的闺女，你真不要了？”

庞如海恋恋不舍的瞅了一眼被夹在腋下的女人，犹豫了一下，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特恐怖的事情一样，打了个冷颤，连连道：“不要了，不要了。大哥，你就把人放了吧。”

“放？放你个屁！”黑脸汉子吐了庞如海一脸唾沫星子，“既然二弟不要了，那么大哥今个就跟兄弟们开开荤。”说罢，他把琉璃往地上一扔，“兄弟们，扒了着小贱人的衣服，沙爷我今天给她来个就地正法，好让你们过过眼瘾。”

这话一出，众人围观的积极性再次被点燃了，个个争先恐后的朝前挤。

最前面的三、四个人淫笑着舔着哈喇子，朝琉璃扑去。

“放开琉璃小姐！你们这些人渣。”史元斌趴在外围的地上扯着嗓子嚎叫，没人理他。

突然第一个接近琉璃的人“哎呀！”地叫了一声，赶紧后退一步，左手捂着右手背，大骂道：“娘的，这小贱人手中有刀。”

琉璃坐在地上浑身痉挛一样的抖着，两手攥着一把匕首，面如死灰，目光空洞，一副生无可恋的绝相。

斗魉实在看不下去。

他娘的，为什么总要逼我做好人。

见斗魉似乎有些动摇，心魔不怀好意的笑着：“你刚还说你不管了，看来你对那妹子也有意思啊。”

“别胡咧咧，如果这是行善的话，大不了一会儿再做些恶事。”

心魔嘿嘿一笑：“有妖气，那个黑脸汉子不是人。”

“妖？”斗魉惊讶了一声，“修为如何？”

“嘿嘿，一头野猪，刚成人形的小精怪而已，还不够我塞牙缝的。问题是以人类的善恶观念来看，除妖可是行大善啊。”

斗魉无语了：“……”

心魔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嘛？再不动手琉璃丫头可就要被猪拱了。”

“麻烦让一下，让一下。”斗魉一边没好气的说着，一边挤进人群。直径走到琉璃面前，琉璃也不看是谁，起手一刀子划了过去。

斗魉蹲下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骂道：“你瞎了啊？”

琉璃这才仿佛从梦游中惊醒一样，一双漆黑的眸子缓缓在斗魉的脸上产生了焦点，粉嫩的红唇动了动，“你……你不是出海了吗？”

“大晚上我能去哪儿啊？这不，一觉睡到现在刚起来。”

“我不要你管我！”琉璃的眸中忽然射出一丝精光，她忽然想起来斗魉昨夜离别的时候，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愉快。

斗魉突然想抽对方一巴掌，举起手，却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叹息一声：“哎，虽然跟你才认识了一晚上，但是我不得不说，你什么时候把你这倔驴脾气改一改，对你没坏处。真不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一群人就这么傻呆呆地看着两人一个蹲着一个坐地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看见斗魉出现，庞如海想溜，却被黑脸汉子一把揪住，询问道：“就是这个人吗？”

庞如海点了下头，又连忙摇了两下头，“大哥，咱们走吧，你要是不想走，也别拽着兄弟啊。”

黑脸汉子朝庞如海肥大的屁股上揣一脚，“瞧你那怂样，咱这么多人怕个球啊。爷就不相信他还能上天。”

耳听为虚，黑脸汉子不相信庞如海和手下们把面具老头说的那么玄乎，但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正要上前问话一探虚实，只见斗魉站起身，两臂一震，朗声道：“各位，听我一言。昨晚上我和这位琉璃小姐已经睡过了，所以她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请各位卖个面子，不要再骚扰琉璃小姐了。如若不然，下场是什么，我想在列的各位也有些人昨晚已经见识过了。呃……那个，就这样了，都散去吧。”说罢他就像赶麻雀一样朝人群摆了摆手。

此话一出，一片喧哗。人群里各种眼神，各种指指点点。

“我这么说还行吧？”斗魉低头询问，只见琉璃的粉腮上打起一层红霜，两手攥着刀，一副恨不得要把斗魉捅死的样子。

“你瞪什么瞪啊，你不是要靠山吗？我连名节都不要了，你还想咋样？”

黑脸汉子突然蹦了出来，二话不说一刀偷袭，直接砍在了斗魉的肩上了。

斗魉还没喊疼，心魔先鬼叫了一声：“哎呀，疼死老子了，你能注意点背后不，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

琉璃惊得失声尖叫。斗魉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鼻中发出野兽般的哼息声，一行血顺着落在肩膀上的刀刃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