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夏军的总攻开始了。擂鼓声,响彻天际的厮杀声连绵不绝,墨龙军在城墙上弓弩齐放,城下夏军的步兵在前面推着盾牌抵挡箭雨,身后是搬着云梯的步兵。被箭射倒,后面又有人源源不断的替补上前举盾牌,搬梯子。夏军一旦靠近城墙,就被从上面落下的石块砸倒,攻了老半天一条云梯都没架稳,地上的死尸躺了一层。
冧城西门处,龙烈给斗魉送行,抱拳道:“愿斗先生武运昌隆,马到功成。老夫在这里替龙族与冧城百姓谢过先生。”
龙烈的身形太过巨大,斗魉跟他站一起觉得别扭,被人俯视的感觉挺不痛快,他拉了一下缰绳,走向一侧,回头道:“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杀了蒋健我便离开,就此别过。”
“请!”
出了西门,龙族两员大将各率一千骑兵,一左一右,分道而行。斗魉跨上自己的白马,载着璎珞跟在右侧骑兵的后面。
“你的毒攻练好了没?”斗魉朝身后随口问了一句,他知道要把这丫头丢下根本不可能。
“快了。”璎珞一边说着一边运炁。
都这会儿了,还练个屁啊。
斗魉好笑了一声,“一会儿你只管把我抱紧,不准再不听话了。”
“好!”中午美美吃了一顿红烧肉,璎珞心情大好,收功抱住斗魉的腰。
夏军阵中,丁峰正在指挥自己的部下攻城,但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中午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疯丫头到底是谁?
他看了一眼手背,那一齿印深见白骨。那丫头身手了得,绝非普通人,从来没听说龙烈麾下有这么一员女将。而且还说认识他,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不记得自己的罪过什么人,更不可能得罪一个女孩。
女孩啊……
他停止了指挥的口令和手势,恍然间,他想起了两年前曾在西离岛被迫当过一阵子人贩子,那时候被他贩卖的有九成都是女孩,难不成是那时候结下的仇?那时候经手的女奴都是一面而过,他不记得哪个令他印象深刻……而且他也不曾对那些女奴做过无礼之事。
这时,身前一个士兵身中数箭,压在他怀里,看着那浑身的血淋淋的士兵,堵塞在心里的一块石头似乎一下被敲碎。
血……
他的瞳孔猛烈的一收缩,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一脸阴郁的女孩。女孩浑身溅满鲜血,手里攥着把刀,身下躺着的是一个被砍的血肉模糊的男人。
是她!
丁峰几乎叫出了声。
忽然军阵两侧隐约传来不同节奏的厮杀声。他立马意识到两翼的骑兵被攻击了,龙族的援军吗?不可能!探马根本没有回报龙族有援军前来的消息,也就是说,龙族从青州西门派出的部队左右夹击夏军。
这太疯狂了。冧城的龙族守军不足三万人,勉强能守城,但出城迎战十万大军简直是以卵击石。墨龙军统帅龙烈不至于这么蠢吧。
他又想起了那个女孩。
她在龙族军中,那么那个人……那个戴面具的家伙……
不好!
他神色巨变,跳上马调头朝阵中冲去。
“丁峰,你去干什么?”身后的一个百夫长朝他吼着。
他也不管,躲着前仆后继的士兵,一个劲的朝前冲。冲到中路方阵,他被严阵以待的将士堵住了。
“让开——紧急军报,我要见蒋将军。”
一个千夫长将他拦住,责问道:“你这个百夫长不去指挥攻城,跑回来做什么?”
丁峰瞄了一眼远处的帅旗,“我军左右两翼骑兵被攻击了,你不知道了吗?”一着急他对着长官他连敬语都忘了。
“废话,我能不知道吗?敌军那点兵力是以卵击石,只做了佯攻。蒋将军已经下令左右两翼骑兵务必将其歼灭。”
丁峰咬牙切齿,驭马朝前冲去:“千万别让骑兵去追击敌军,蒋将军有性命之危。你快让开,我要过去。”
“大胆小将,危言耸听,无视军纪。”千夫长说着提着手中的枪,要拿丁峰。
丁峰将枪头向后一甩,用枪尾一下将对方戳下马。
“拿住他!”千夫长坐在地上暴跳如雷。
无数士兵将丁峰围住,丁峰只能在原地打转,打不成,冲也不成,不会儿他就被逼下马,被一群兵按在了地上。
千夫长抽出剑,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朝他走来:“老子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
这时,阵中激起一阵骚乱,有人大喊:“有刺客,保护蒋将军。”
千夫长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赶紧爬上马,站在马背上眺望而去,只见远处一骑白马从右侧冲入阵中,直奔帅旗而去。所经之处犹如踏入了苞谷地,挡在前面的人一个一个栽倒,横行无阻。
“妈的,开什么玩笑!”千夫长目瞪口呆着。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保护将军。”丁峰大喊着。
千夫长这才回过神,骑上马,指挥着自己的队伍,“都跟我来,保护将军。”
丁峰也上马跟着人群朝阵中涌去。
越接近帅旗,越涌不上去,阵型被冲乱了,士兵们有的向前,有的被挤得后退,跟波浪一样。丁峰看见帅旗开始向左侧移动,白马在乱军中穷追不舍。
“丢掉帅旗!”他高声喊了一声。那边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帅旗倒了。但是已经晚了,刺客已经锁定了目标,近在咫尺。
顾不了那么多,他也照猫画虎,学着刺客冲入乱军,身前无数的步兵被马踩到。
“都让开,让开!”
几乎与刺客同一时间接近将军的护卫方阵,只见那面具人一击就将两个护卫骑兵震飞了老远。丁峰虽然知道自己上前也估计就是那么一下就玩完了,但还是抱着舍我其谁的精神冲了上去。
这时一个老将从护卫军中跳出,凌空一剑朝着面具人刺去。
丁峰大喜,这个老将名叫张奎,是先锋军教头,他的“炁”已经修到了“渡心境”的巅峰,是毋庸置疑的强者。有他在刺客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得手。
只见面具人赤手抓住剑刃,一股黑色煞炁从从握拳中喷出将张奎的剑吞噬,张奎大惊欲脱身,却被黑炁给拽了过去,面具人一手捏着张奎的脖子,将其像丢垃圾一样甩到人群里。
丁峰傻眼了,斗魉的恶名再一次令他寒颤,他觉得自己再上前一步就必死无疑。这时候他才想到,连护国士崂福都曾败在了眼前这个人的手里。
“将军被害了,拦住刺客!”一声声嚎叫传来,他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只见那匹白马已经踏着人群扬长而去。
他不甘心的抖动着手中的枪,冲进慌乱的人群中一看,一具无头尸躺在军轿上,身上穿着将军的战甲。
“啊啊啊啊!”他仰天咆哮,鞭着马,失心疯一样的朝着刺客的方向追了过去,前面方阵被刺客踏出了一条路,很快他就沿着刺客的轨迹看到了前面的白马。
忽然骑在白马背后的少女猛然一个回头,一道阴沉的眸光犹如一把利剑直逼而来。丁峰惊了一跳,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那个眼神,又让他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一幕,泰然自若的站在血泊中少女,仿佛来自幽冥。
他如同散了骨架一样的瘫在地上,任由千军万马从他两侧呼啸而过。
不一会儿,从城的方向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蒋健人头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败退——”
斗魉,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将你带给我的恐惧,一厘不差的全都还给你。
他咬着牙,在心里狠狠的发着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