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伯伯，王爷走了吗？”齐欣舔着脸，手里提着厨娘做好的肉团子殷勤的就要送到了他的手里。

管家正背着手，视察府中日常，就比如这日常卫生打扫的怎么样？王爷是走了，可这黝黑明亮的大理石不还得照常要光可鉴人，比如下人勤快不 ，还有那…那什么开的乌黑漆黑的不知名花朵，还得努着劲儿的开。

转眼就看一张灿烂的整个阳光就被她包了去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心肝不知怎的抖了一抖。

最主要是空气里有着他老头子熟悉的香味，圆润的鼻尖往前嗅嗅，“哎！我说你个小精灵鬼，也就抓住老头这点爱好”。

齐欣抖了抖装肉的布袋着，让肉的香味散的更多，管家抬头，眯眼轻嗅，一副享受的样子。

而齐欣看的也笑眯了眼，菱形的小嘴嘟起，爱怜而有娇气道：“看您说的，管家伯伯小小的爱好，小霜定会牢记在心，以便…”

管家先看了看眼前方巾包裹的小脑袋，转下看向晶莹剔透，干净明亮的杏眼，就从她眼里看见了得意的样子，赶紧打断了她后面的话，道：“说吧！要做什么事情，需要老头批准”。

齐欣一听，得，都不费吹灰之力，狗腿的将肉丸塞进管家的手里，然后顺势挽住管家的胳膊，这才扬起自己娇俏明媚的小脸，俏生生的道：“管家伯伯，您看，王爷也不在，是不是可以批准小霜出府一趟，你知道的，小霜的哥哥还未有消息”。

说道这里，眼里一下涌上忧虑“小霜担心他，想去找一找”。

管家听了，十一岁左右的孩子也不容易，既要养活自己，还得忧愁兄长，轻轻拍了拍她羸弱的肩膀，心道：进府也有数日了，怎么还是这么一副瘦不拉几的模样，心里倒是真的怜惜这个小子，叹了一口气道：“出去可以，傍晚之前必须回来，这是府中的规矩，不能因你就坏了”。

齐欣欣喜不已的忙不迭点头，“我保证”。

管家笑笑，道：“去吧”，然后继续往前而去。

齐欣用手抹过眼角，抬头望天，说哥哥的那一段，她是真心话，她很担心，也不知三哥到底去了何处。

内城的冷清，齐欣是见识过的，街上行走的大多不是这个世家的管家就是那个高门的小厮，要不就是家中的婢女。

对于这些齐欣一概都不去留意，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大司马夫人常去上香的大佛寺。

不想一个人拦住了去路，齐欣疑惑的看向拦着自己的人，是一个陌生少女，长相算是清秀，皮肤甚是白皙，只是上面有些不甚明显的斑，梳着大楚丫鬟常梳的双髻，惊讶甚至是充满意外的看着她道：“小哥，你不记得我了？”

齐欣摇了摇头。

她又道：“那你还记得你不久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对吵架的夫妻吗？”

她一说这个，齐欣就想了起来，点了点头。

少女看她点头，双眼一亮，欣喜道：“我就是他们的女儿，哦哦，对了，我当时在人群外，你肯定是没看到我的”。

说完不好意思的低头搓了搓手。

齐欣心道：还真是没有看到。

“你去了王家当了婢女。”齐欣肯定道。

少女羞涩，讷讷道：“是的，王家很好，今日也是陪着大小姐出来的，一转眼正好看见你，眼瞅着像，正好小姐有些事不需要我看着，我就上来了”。

齐欣了然的点头，“那你快点回去吧！一会你家大小姐找不着你了”。

少女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最后丢下一句“我现在叫玉娟，你有事可以到王家找我”。

齐欣看着已经跑远的人，无奈的笑了笑，看这样就是当了婢女没几日，连基本的世家的规矩都不懂，她一个婢女，她怎么找她？不知的人还以为她是主子呢！也不知大姐姐是怎么教导她的？

哎！现下她哪里还有功夫管别人家的事情！

她刚踏进大佛寺，就感觉今日与那日来时的不同，整个寺里冷清了很多，要不是刚问了门口的那小孩，母亲今日已经在里面了，她还会以为这寺里没了人。

弥漫着香火味的大雄宝殿近在眼前，她一贯知道，母亲只要来了这里，就会先去那里，一跪好几个时辰，在那里为她和哥哥祈福。

母亲信奉，心诚则灵，她是不信的，来这里只是为了寻求清静。

此刻，母亲一定还在大殿里，齐欣有些激动，还杂夹着紧张，脚步不稳的向着大殿而去。

踏上一层一层的台阶，她总算看见了大殿的门，还未近，就看见一抹藏蓝色的身影，匍匐在祈福之人叩拜的团垫上，高耸的乌鸦发髻，摇曳的珠簪，一下就晃花了齐欣的眼睛，眼泪缓缓的流出，开始肆意。

母亲，她的母亲。

腿下的脚已经不由自己控制，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挪进，直到走到了跪着身影的旁边，齐欣也跪在一旁的团垫之上，俯首深深地叩地。

“小少年，叩拜不需要如此用力的，心无杂质，心诚老天就会看到”，温柔慈爱的声音响彻在耳畔，齐欣有些僵硬的转过头，泪眼迷蒙的，却又带着喜悦的看着妇人。

她已经在极力忍住要冲出眼眶的热意，只是做的不够成功，显得巴掌的小脸有些扭曲。

她这个样子反倒是一下取悦了妇人，只见，她温柔的笑了一下，双眼望着前方，静默道：“你这个样子多么的像我的女儿啊！”

齐欣不想自己的样子让母亲看见，抬手胡乱的擦去泪花，声音低哑道：“夫人，您的女儿一定很爱哭”。

其实她一点都不爱哭，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哭，她只是冷漠，反抗，她是天底下最笨的女儿了，不会撒娇，不会示弱。

上官阳摇了摇头，失落的道：“不，我的女儿不爱哭”。

然后又听她到：“她是一个傻姑娘，不懂撒娇，也不爱扮可怜，以致在兄弟姐妹中常常的吃亏”。

齐欣听着她说着嫌弃的话，却看见她脸上宠溺，慈爱的神情，心一下抽的生疼。

“她只是不懂而已”。

从小接受了最严格的世家礼仪，她不懂，可以像父母亲撒娇，可以通过示弱得到自己想要的，她不懂，就连当了皇后她都不懂，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是可以通过温柔来换的。

上官阳听得一笑，“你这小少年正知道的不少，我那傻女儿要是有你半分就好了”。

“她一定会的”。

上官阳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即使所有的人都瞒着她，可是作为亲身母亲的她，又怎会不知，女儿肯定已经不在了，不然，半年的时间，她不被宣召入宫，再没有见过她一面，隐隐的心痛还有悔恨，这辈子，她就两个孩子，都疼入骨髓，一子被送入了军营，一女入宫成立后，均生死未卜，只因她一再的退让，忍耐。脸上有片刻的被仇恨所代替，但最终隐藏于平日的温柔之下。

既然忍了一辈子，那她又怎么会不继续忍下去呢！

“小少年，你在为谁祈福？”

“为我的娘亲”。

“倒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

她说完，慢慢的准备站起身，可能是跪得久了，有些麻，向着前就摔去，齐欣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在相触的刹那，两人都是一愣。

这般熟悉的感觉，好似通过身体的每一处流进了血脉中。

上官阳首先抬起来头，一双丹凤眼，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前的小少年，这种感觉，做为一个母亲，她是最明白不过的，只有面对自己亲生孩子才会有的母爱泛滥之情，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她颤抖着纤细的手指，紧张的抓在齐欣的胳膊上，齐欣一下就感觉到了，她甚至看见了母亲隐含着眼泪的双目和颤抖着张张合合的唇瓣。

母亲，会认出他吗？

她既紧张又期待。

会吗？

可是最终，她只等到母亲说：“孩子，你很像我的孩子”说完，反倒有些疏离的样子，脸上也带上了疏远的礼貌和端庄。

齐欣不无失落，心里到底不可避免的难过，但也有着小小的庆幸，刚才她冲动了。

现今并不是相认的最好时机。

“夫人您这么说是我的福气”，齐欣也礼貌的回道。

上官阳淡漠的笑了笑，唤过随身伺候的婢女，在婢女的搀扶下礼貌的告辞，转身毫不犹豫的走出了大殿。

却在出门的那一刻，眼泪溢出，肆意的蔓延。

她的女儿，还会回来吗？

一旁的婢女掏出淡蓝锦绣的丝帕递到了她的面前，道：“夫人，贵妃娘娘还在等着您”。

上官阳擦了擦眼睛，嘲讽道：“该是她等的”，一抹厉色自眼角一闪而过。

大殿的齐欣孺慕的目送母亲离去，直到“贵妃”两字传入耳中，才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眉毛紧拧，庶妹找母亲做什么？

直到母亲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见，也尾随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