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微松,御棨心中苦楚,高施杰见准时机,将长弓从御棨的手中抢过,却不想御棨突然反手,紧紧抓住了反过来的弓弦,瞬间鲜血淋漓。
“御棨你……”高施杰咬牙,“你是存了心要与本少爷作对是吧,我看你是不想你奶娘活了,今日回去我就让娘亲将她打杀了。”
“你敢!”御棨像是被这句打杀给刺激到了一般,一直低垂的脑袋抬起,眸光犀利地瞪着高施杰,脸上尽是隐忍。他什么都可以忍,但是谁都不能动他的奶娘。
那一瞬间,少年瘦弱的身躯似乎有着无数的力量,支撑着他挺起脊梁,与高施杰冷冷对峙,御婉仿若看到了少年一身的傲骨铮铮。
真像啊。眼眶忍不住微湿。看着眼前一脸不甘挣扎与高施杰对峙的少年,御婉仿若看见了当年那个手执银色长枪立于安平王府正门前与父王对峙的哥哥,在母妃尸骨未寒之际,硬生生将父王即将迎娶的继王妃逼成了妾室,也让御棨成为了庶子,活成了今日的样子。
父王,如若你知道你临走时最牵挂的儿子成了这副样子,是骄傲呢,还是难过……
“御棨,你给我放手,你不过是安平王府的一条狗,还敢跟本少爷抢东西,小野……哎呦,疼。”叫嚣声突然中断,高施杰只觉得手上火辣辣地疼着,受不住疼地放开了手,咋一看,原本光滑的手背上蜿蜒出一条血色的痕迹,血珠渗出。
“打的就是你这种随口放屁的混账。”御婉拨开眼前茂密的枝叶,手上的长鞭啪的一声打在地上,手腕灵动地挽了个鞭花,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是你。”高施杰认出了御婉,就是上次在书楼外坏他好事的女人,本来他早就该收拾她了,可是娘亲说御婉郡主刚回来,不能惹事,这才没有立即去寻她算账,如今她倒是再欺到他的头上来了。
“怎么,高公子有何指教?”御婉玩弄着长鞭,莲步轻移走至御棨的身边,看他紧握着琴弦的手,秀眉紧蹙,“都不疼的吗?”
“你,好啊,原来你们两个是一伙的,御棨,你勾结这个女人在尚学堂对本少爷动武,我,我要告诉夫子去。”高施杰放下狠话,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去。
御婉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好笑,“这小子倒是有点脑子,知道打不过我,还懂得去搬救兵了?”
“多谢郡主。”御棨可没有御婉这么好的心情玩笑,高施杰今日拿不到六挚长弓,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奶娘……
“郡主,”御婉自己重复了一遍御棨对她的称呼,嘴角一撇,抬手就掐上了少年稚气未脱的脸蛋,“比起这个,我倒是喜欢听你喊我姐姐。”
“疼疼疼。”御棨龇牙咧嘴地掰下御婉的手,没有受伤的手揉着被掐红的脸,“很疼啊。”
“哟,原来你知道疼啊。”御婉故作吃惊地道,但目光一触到他那因为她的掐弄而泛红的俊脸时,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戳了戳他受伤的手,“我还以为你练就了金刚罩了呢。”
向尚学堂的女官要了伤药,御婉拉着不怎么情愿的御棨走到假山后的长廊下坐下,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我说,我怎么接连两次见你,你都把自己搞的伤痕累累的?你确定你奶娘若是看见了,不会心疼吗?”
御婉歪头问道,御棨却是呼吸一窒。他看着御婉,眸光深深,可惜御婉正低头给他包扎,没有看见。
打好结,这次不等御棨吐槽,御婉就自己先嫌弃起自己来了,“真丑。”
“嗯,确实很丑。”御棨低头看着那个结,言道。
“你……”自己吐槽可以,但是御棨这么一应声,御婉就感觉自己丢了很大的人一样,抬头去瞪他,却瞥见少年微微弯起的唇角。
只见少年尚未长开的眉眼淡淡,脸庞看起来稍显稚嫩,却不失俊逸,隐隐有着父王的风骨,想来再过几年,也会是一个迷倒京城万千少女的翩翩少年郎。
御婉勾唇浅笑,怎么突然就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郡主……”
“叫姐姐。”御婉强调道。
“……”
唇角的笑意淡去,御婉看着御棨,眼睑微敛,“阿棨,你是否会怪我和哥哥?”
御棨身子一僵,不知道是因为听见御婉的那句阿棨,还是因为她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御婉见他沉默,便接着道,“是怪的吧。毕竟这一件事里,你是最无辜的,却也是受到伤害最大的人。”因为她和哥哥,他直接从父王的嫡次子降为了庶子,他今时今日所受到的磨难和不公平的待遇,皆是当年她与哥哥种下的因果,“但是,就这一件事情,我是不会向你道歉的。”
御婉也有御婉的倔强和骄傲,虽然她对御棨有愧,但这件事情她并不认为就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母妃尸骨未寒,父王便迎娶另一名女子入府,顶了母妃的位置,身为儿女,无论是她还是哥哥,都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但是对于御棨,终归是他们兄妹对他不住。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御棨沉默半响,问道。
“因为,我只有你了。”御婉抬眸看他,清澈的眸底雾蒙蒙的,“阿棨,你是这世上,唯一与我血脉相连的人了。”
御婉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却向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御棨的身上,他看着御婉,秀丽倾城的容颜不复当初的倔强骄傲,却也有不输于当年的风骨,御婉,是一个骄傲到了骨子里的女人,这一点御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当御婉说出这样一句近乎示弱的话时,御棨承认自己震惊了。他看着御婉久久不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