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鞠宁心中没来由地震惊了一下,她从没有想过会再次见到这个不知来历的男子,更没有想过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看到他。
她稍稍愣了一下,听到一旁的青烟说道:“郡主,这个人看起来冷若冰霜的,一身黑衣,莫不是什么坏人吧?咱们还是别管他了吧?”
韩鞠宁摇了摇头,道:“哪有见死不救的?既然遇见了,就该尽力而为。”她话语说完,便吩咐车夫去这周遭密林里去采些救急的草药,将草药的名字和模样都告诉了车夫。
等草药采回来,韩鞠宁和青烟一起将草药捣碎了,敷在他发青的胸口,另外捣碎了一些草药让他口服下去。
“青烟,拿些水来。”韩鞠宁生怕他咽不下去草药,赶紧地让青烟拿来水,喂着他喝了下去。
“咳咳……”血影忽然一顿咳嗽,不知是草药的刺激还是小鞠喂水灌得太多把他呛醒了,反正他是醒过来了。
血影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便是小鞠。
“你醒了?”韩鞠宁看他醒了过来,嘴角扬起,露出明媚的笑容,一双大眼睛注视着血影。
血影眼眸中透露出一丝感恩的柔情,不过转瞬即逝,那深黑色的眸子随即便又恢复了原先的冷漠无情,只道一声:“谢谢。”
他起身要离开,行走两步,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韩鞠宁道:“你刚醒来,身子哪里好得了?”
“不用你管。”血影冷冷地说道。
韩鞠宁一听,反倒是不乐意了,叫道:“你这人真是怪,我好心救了你,你还这样的口气。我们要去广济寺上香,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吧?这样也能让寺庙里的大师为你看看伤势。”
血影停住了脚步,伸手轻轻摸了摸胸口上的掌印,犹豫片刻,竟是点了点头,道:“那就谢谢你了。”
坐在马车里,韩鞠宁忽然掏出血影给她的那枚麒麟玉佩,笑道:“你说下次再见到我时,会还我恩情,可是如今算是再见到了吧,反倒是我又救了你一次呢!”
血影的目光从马车外移到韩鞠宁身上,只道:“以后。”
“你叫什么名字?”韩鞠宁收好玉佩,随口问了一句。
“名字?”血影口中轻轻嘀咕起来,骤然想起当年云家与上官家灭门而拜入夜尽天明的种种事情,“云逸扬”是他的名字,可是这名字却多年都不用了。他微微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答道:“阿四。”
“阿四?这也能叫名字吗?”韩鞠宁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但凡名字,不该是有姓有名的吗?阿四算什么?小名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血影冷冷答道。
“那好吧,”韩鞠宁笑容渐渐收敛,摇晃着手中的银铃,道,“其实看到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很久以前的人。”
血影本能地好奇地抬头朝她望去,想要听一听她口中的那个人。
韩鞠宁蠕动小嘴,似有无奈地说道:“他叫云逸扬。”
云逸扬!这三个字如同惊雷一般狠狠地砸在血影的头上,令他震惊不已。他的眼神中少了些冷漠,多了分和善,目光落在韩鞠宁身上。
“他是谁?”血影轻轻问道。
韩鞠宁努力地回想着,道:“他的父亲曾经是楚国的大将军,可惜十年前整个云家都被杀了。”
“你怎么知道他的?”血影的语气又变得冷淡起来,听到别人诉说当年云家被灭族的事情,他的心里始终是不悦的。
他按捺住心中的愤懑,继续听韩鞠宁说着:“我小时候和他见过很多次,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都是为皇帝稳坐江山出过力的功臣。只可惜他父亲造反了……”
“造反”这两个字在血影的心中掀起狂风巨浪,他不能容忍别人如此说他的父亲,虽然世人都是这般认为的,但是他听到了就是不许。
血影忽然发作,瞬间将韩鞠宁按倒在车里,剑已半出鞘,两人面庞相隔不过两三寸,她顿时一惊,紧紧的盯着他的双目,她从他的目光里看到比之前更盛的冷漠,还有一丝肃杀之意。
“你放开我家郡主。”一旁的青烟见这情形,上前想要拉开血影,可是血影纹丝不动,目光始终盯着韩鞠宁。
“你……你要干什么?”韩鞠宁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面颊微红,轻轻叫道。
血影松开了按捺她的手,似乎冷静了下来,回到原先的座上,目光又重新看向马车外面,道:“我和那个云逸扬没关系。”
“没关系你干嘛突然这样!”韩鞠宁被他按得酸疼,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埋怨了起来。
血影再无话语,韩鞠宁仔细朝他看着,倒觉得对面前这个神秘的阿四越来越好奇了,他究竟是什么人?来自哪里?要做什么?
可惜,她一无所知。
马车行驶到广济寺,韩鞠宁入了寺庙,便找住持师傅为血影看看伤势。禅房里,住持师傅看到血影胸前那一掌青印,脸色搐动,微微惊讶,问道:“施主是被何人所伤?”
血影避而不答,住持倒也不介意,微微一笑,道:“施主的伤势虽然严重,但是好在郡主已经为施主先处理了,如今老衲让弟子为施主熬些草药口服,再将胸前敷上些草药包扎一下,也就无妨了。”
“多谢大师。”血影道。
待住持和韩鞠宁他们都出去以后,屋子里只剩下血影一人,血影开始盘膝端坐,运作起自身内力,输送到胸前,这样可以更快的治愈他的伤势。
几番运功下来,他的脑海里竟然都是当年诀别父亲时的情景,又想起韩鞠宁所说的话,他细细回想起来,却怎么也记不起幼时曾见过她。
运功完毕,由于待在屋子里觉着沉闷,他便出去到寺院内走一走。
“信女韩鞠宁,在此叩拜佛祖,希望佛祖垂怜信女,让信女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同样也是信女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信女生在将相王侯家中,不想落得被指婚的地步,还求佛祖垂怜。”
血影辗转几步,来到大雄宝殿门前,无意间正看到韩鞠宁和青烟跪在佛前上香祈愿。而小鞠的愿望,被血影听了个清楚。
血影不禁露出一丝讪笑,道:“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求佛能有什么用?”
韩鞠宁乍一听到血影的声音,转身就看到血影倚在门边上正一脸嘲笑地看着自己。
她心中微微生气,起身来到他面前,语气带着愤怒地说道:“你怎么可以躲在这儿偷听我说话。”
“我哪里偷听了?我走到这里,正好就听到了。”血影解释道。
“你……”韩鞠宁气的脸颊殷红,小嘴一嘟囔,这模样倒是让血影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韩鞠宁看到他居然开心地笑了,眉头微微舒展,笑道:“你笑起来还蛮好看的嘛?”她以为血影一直都是个沉闷的人,没想到如今看到他的笑容,倒也有些洒脱。
血影听她一说,神色顿时又恢复冷漠,道:“我不适合笑。”说完就转身离开。
“这世间哪有什么人适合笑和不适合笑的?笑不笑都是由自己罢了,是你不想笑罢?”韩鞠宁道。
血影微微停住脚步,顿了一会儿,随即又离开了。
今日韩鞠宁和血影来到广济寺的时候,已经比往昔迟了两个时辰,待上香祈愿完成,天已迟暮,寒意阵阵,韩鞠宁便向住持讨了三间厢房,供自己和青烟还有血影住一夜,准备明日离开。
血影站在厢房外,凝望着外面的月色。难得有这样的闲适时候可以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哪怕吹着冷风,他都觉得安逸。
他拿出怀中的竹笛,飞跃到厢房外的一株榕树之上,倚卧粗枝,静静吹奏起来。
乐声随着晚风欢送,四处散开。韩鞠宁闻得这美妙的音乐,来到榕树下,却见血影卧在树上鸣奏,她微微一笑,笑得静谧安然,忽然她来了兴致,就在这榕树之下的方寸之间跳起舞来。
正是:
心有万语诉衷肠,却道人生世无常。
竹笛寄情对月鸣,伊人伴舞妙生香。
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