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我心傍徨
卻明正在办公室亲自拟定全县经济发展规划。他根据实际矿藏储量及经济收成状况,把全县划分为东南,西北,东北,东西四个大板块。要在今年开春之时,从东南角开始,打响全县经济发展第一枪。***同志说过,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人民过不上好日子,我们就对人民不起。
所以,卻明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自己的手里,彻底改变漠河县贫穷,落后的面貌和状态。让人民真正过上好日子。
手机响了,卻明一看号码,原来是市纪委赵文祥书记打来的电话。
纪委书记赵文祥是卻明省委党校的同学,与卻明同龄,能力特强,原则性和灵活性把握的非常之好,可谓泾渭分明。提拔到这个副厅级岗位之前,曾任板原市落冲县县委书记,走马上任马蚌市纪委书记的时间,半年都不到。他在电话里面声音低沉地说,卻书记,老同学,有人向市纪委举报了您,说您与在本县做工程的从市里下来的私营大老板有见不得光的权钱交易。举报采用的是匿名方式,把举报信雪片也似的满街乱撒,到处邮寄。省纪委指示我们务必尽快按程序就举报的事实,进行有原则有范围非公开的初步核实,拿出结论。这几天您暂停手中的工作,回避一下,配合配合我们。为了不耽误全县工作大局,市委将会视情况而定,做出由谁暂时代理您职务的决定。
卻明心里想不明白,空穴怎么会突然来风?他搁下电话,走出了办公室。
他从市区拦了一部两轮摩托,让她把自己送到城外最大的山里去,那个地方全是高山密林,名叫“大屯“。
这种运营的两轮摩托车,当地人称之为“跛的“。
那个四轮摩的驾驶员是一名中年妇女,当听清楚卻明要去的地方后,不由有些诧异。她说,到那里车价要十五元。
见卻明并没有被吓退,又告诉卻明,那个地方可是周围十几里没有人家。
卻明一边坐上车,一边怕她再说下去,说,行了行了!你不用多说了,你把我送到就行,其他不必再说!
摩托一路狂奔,朝山里进发,由于山路崎岖,车速过快,车辆颠簸,震动极大,卻明不知她何以要开这么快,双手紧紧抓着车帮,一直大声喊着,要她开慢一些。
她把车开得飞快,机车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她不停的操作着,然后又大声询问,你说什么?
卻明摇了摇头,抓稳之后,因为震耳欲聋的声音和抖动,他已不愿再多说话。
山脚下有一条河,狭窄的道路就在河岸上,紧贴着山根,一直向山里延伸。一个多小时的狂奔之后,车在一片河边的沙滩上停了下来————这里也是道路的尽头。
卻明走下车来,付了搭车的钱后,就朝那妇女微笑了笑。妇女用夹生的汉话询问,你来这里干什么?等会你怎么回去?
卻明挥挥手说,我有办法。然后迈开双腿,大步朝山里走去。
他从骨髓到内心,不由自主的喜欢山林,喜欢原野,喜欢河谷。但他却对许多植物既熟悉,又大都叫不上名字。
这座山岭是高高的一列山峰,树木特别茂密。他叫得上名字的不外乎桐子树,杨梅树,松树,杉树,青冈树。
满山遍野都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正不知有多少鸟儿在喜悦欢快中作着交谈。
而林中有两种鸟的叫声,特别独特。第一种鸟,间隔一分钟左右叫一声,“而今狂起”;
第二种鸟,也是间隔一分钟左右叫一声,“拐拐洋”。
小时候,这种鸟叫声特别熟悉,没想到远离几百公里,在这个地方,又听到了鸟儿熟悉的叫声。
他不知道这类似于说话的鸟叫声代表着什么意思。
据说,好像与劝人农事有关。
他看到几只水鸟在河面上低飞,然后仰看那棵高耸入云的杉树,由杉树而联想到冰雪,脑子里突然一个激愣,现出一个“冰”字来。
那段经历,仿佛尘封了一般。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忘记,没想到,在这深山里,竟鬼使神差的跳入了他的脑海里来。
那年他到那个有着辉煌抗战历史的美丽县城实习,他租住的房屋正好在半山坡的最高处。于是他闲暇时候就会顺着陡陡的,被踩踏的异常坚实的黄泥路,钻进高高的斜坡上的山林之中去。
那天是个周末,他夹着一本书进入幽深的林中,正闭起双眼深深的呼吸。
一任思绪,心情漫无边际的游走,在无比松弛的状态下享受清风,静谧,神秘。
突然,林中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随之,女孩追打的嬉笑声,踢踏的脚步声,也传入了他的耳内。
那种美妙的感觉和状态被人打破,起初,他颇感不快,但当他定睛看清眼前的两个女孩时,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高个女孩不会低于一点七五米,高而挺直,腰身很长,面带微笑,表情十分文雅。当她看到帅气的卻明独自一人,站在这幽暗的林子里时,她颇感惊讶,这种表情略略的在脸上有所显示。但整个人依然保持着亭亭玉立的端庄,稳沉,没有丝毫偏移后的动态。只是两只好看的大眼睛睁大,忽闪着。
另一个女孩则身高只在一米六左右,短发,宽脸,大眼,十分的白净,漂亮,健康。上身穿的是熨帖得体的白衬衣,下身则着的是紧凑合身的黑短裙;裸露的一双腿结实匀称,白净的直晃眼睛。
从这里下到山下,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更何况天也要黑了,为了搭伴,两个女孩主动与卻明说话,提出大家一道回程。
结伴步行没有多远,天真的就暗了下来。四周开始响起各种动物在林间草丛乱蹿的声响;也响起了猫头鹰瘆人的低鸣。幽暗的的林子显得越发阴森了。
两个女孩正提起心吊胆。没承想,只顾着静听黑魆魆的林里及四周的动静了,一不小心三人连续不断地踩在了一根枯枝上,“咔嘣”“咔嘣”的响声相继响起,阒静,幽暗的林子,“扑簌簌”几声巨响,先是几只猫头鹰之类的大鸟扇动庞大有力的翅膀腾空而起,继而,有凌空落下或藏于林中的兔狐之类动物,被惊吓到尖声惊叫。林中一时间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唤声跑声声音错杂喧阗,混乱不堪。两女孩早已是吓得汗毛直竖,心儿狂跳,大惊失色!不期然间,高挑的申冰已不知什么时候从正面把自己紧紧地的抱在了怀里身上的茉莉花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香皂味儿,习习入鼻。还有那长长的手臂,修长雅致的纤纤玉指;差点令卻明呼吸骤停的结结实实拥抵在两人胸口间的两团硕大的“玉兔”。定得一定,卻明发觉,另一个更温暖更丰盈肉体正从后面抱着自己,那种温香软玉自不待言。但他感觉她抱着自己的时候,脸是扭向一边的。
水浒里面,那王庆眼前忽现美女,一瞥之下,顿时犹如雪狮子向火,酥了半边。此时,卻明正身处妙境,动弹不得。
这个姿态保持了不短的时间,好像三人都默认了这种紧贴,彼此都不说话,也不分开。待喧嚣甫定,还是卻明淡定的开了言。如果还是害怕,我们三个可以互为依附,即使是一步三挪,还是得开步啊?!
那两女还微微一愣,默默点头。但实在是怕得慌,仍把把卻明作为依附,三人索性半簇拥着,向前移动了。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并成为了好朋友。
高个女孩叫申冰,是本县县长的千金;白净女孩叫唐虹,则是邻县副县长的掌上明珠。
两人都喜欢小说,诗歌,喜欢音乐,追求浪漫,高雅。
因共同的爱好,在一起十分投契,永远有谈不完的话,遂成闺蜜。
书上说,美丽的女人是尤物。卻明想,这两个美女就是尤物。
后来,他们的交往主要以卻明的出租房为圆心。
往往,她们手里夹着一本书,再带上一点葵花,瓜子,就来了。
三人在一起惯了,每一次分手都会依依不舍。
夏天,他们还会到山坡上去,到林间去,有一次由于大家谈得太投入,谈得太高兴了,直接忘记了时间,返回时因天太黑路坑洼,三人都不约而同摔了跤,一个个跌得浑身青紫,满脸污渍。彼此望着对方的狼狈样,不但没有因疼痛而愁眉苦脸,反而因各自的滑稽,大家都抑制不住开心,一起大笑起来。
有一种说法是,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但是一般,爱情多半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他们三人可说是男追女,也可说是女追男。因为不好启齿;因为不好取舍。所以,三人就这样忍受着,在默默的心痛之中任由着时间如水一般白白流逝着。卻明不知道如何来表达或示意对于她们的好感,爱意,轻不得重不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因为他害怕稍有不慎,弄巧成拙。而两个女孩呢,无论谁对卻明有好感,就会拉着另一个女孩陪伴,反反复复与卻明密切交往,这使得三人越走越近,这样的情形发展到了后来,三人的关系变的胶着,仿佛只有三人共存,才符合公平正义似的。
卻明不便于厚此薄彼,必须时时在两人之间走好平衡木;她们两人对卻明,则生怕有谁背着谁,就会伤害了另一个人的感情。
这样一来,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极其微妙起来。
慢慢形成一种默契,只要一人有事,三人会便会自动取消,两个女孩在竭力向对方自证着自己的清白。
这个县名叫龙䶮县,它的冬天会经常下雪,只是雪期有时长,有时短。
他们三人相约到斩龙坡上去玩雪,赏雪。
两个美女着或白色或天蓝色的滑雪衫;配白色或红色手套;围白色或粉色纱巾;头上则是白色或黄色毛绒线帽。
两人脖颈上都各挂着一部相机。
在那到处白雪皑皑,漫天纯净的景色映衬下,这两个绝妙女子就仿佛是玉帝天宫里的天女下了凡,把个卻明弄得眼花缭乱。
然后他们在雪地上疯狂:追逐,打闹,打雪仗。
唐虹蹲藏在松树或杉树后,待他追到眼前,猛然站起,这里正是林中积雪最厚的地方,她用两手把雪刨起来拼命朝卻明的头脸抛洒,紧接着占据雪堆,以便能够更进一步有力而有效地攻击卻明。当她扬起的冰冷的雪粒不断击打在卻明的脸上时,一股股强劲的寒凉便从脸部迅速传遍了全身,他连打了几个寒噤,不由本能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差不多半天才能把那口气回过来。
申冰则乘他不备,把一大坨悄悄用心捏了许久的,沉甸甸的雪团,一下子从他的脖颈处强塞进去。顿时,极度冰凉的雪团滑落到他最温暖的后背,激得他下意识的大跳,大叫起来!已经有些融化的雪团,沁脾砭骨,强烈的刺激使得他再一次陷入透不过气来的境地。
他开始还击,抓起雪粒就朝他们猛冲,她们一边惊叫着,一边大笑着,疯跑。跑不过或跌倒的,他手中的雪可也并不含糊,顺着脖颈就直奔她们暖和的肌肤了。这时,她们就会发出极为尖利的惊叫,会不顾一切的宽衣解带抖落着,那洁白细嫩的肌肤比雪还耀眼······
他正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味当中,手机突然响了。
在这远离市区的深山老林里,他原本以为手机会没有信号。没承想,拿起手机一看,信号居然满格。
电话是县委办公室主任打来的。主任告诉他,市委书记在事先没有打任何招呼,更没有透出半点风声的情况下,就悄悄出动到了我县境内来了。有人发现他居然在漠河县县城某座大桥边的宾馆前面的草地里现身。
他一个愣怔。来不及多想,赶紧叫主任紧急安排车来接他进城。另外,指令主任多安排些精细的人去,务必核实确切市委书记是否真的来到了本县。
卻明刚刚跨入县委大院,就见市委书记一行人,早已在大楼旁的空地那里等候他多时了。
原来,市委书记听说卻明无端端遭到举报,便坐不住了,他亲自与省纪委书记联系,要求亲自过问此事。省纪委书记十分严肃地告诉他,他如若插手该案,稍微处理不好,就可能弄巧成拙,戴上袒护下属,干扰,阻碍办案的帽子。一不小心就会犯错误。正色劝他一定要冷静,慎重,按组织原则回避为好!
搁下电话,书记想了想,既然如此,那也难不倒我徐晨光!他决定,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包括行政的,包括技术的,包括人力的,物力的。然后搞全力配合,协助纪委查案,提早查清真相。倘若卻明是清白的,还卻明以清白;倘若卻明是污渍的,则依照党规党纪早作处理,免得黑白不明,搁置在那里久久不见结论令人着急!这可不是阻扰,干涉纪委办案,而是对于纪委的办案,主动协助,全力支持。想到这里,他便拿起电话调兵遣将,迅速着手进行了安排部署。
这样一来,纪委的调查工作,不仅时时处处得到热情接待,还得到了行政和技术部门的大力协助与支持。这使调查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和迅速。不但比预期的时间大大缩短,且程序,结果都更加客观公正。
原来,那个曾向敬雨公然索要贿赂的落马局长,其家属为了报复卻明,四处投递匿名信,大肆对卻明进行了无中生有的诬告陷害。
申冰后来当兵到了部队,几乎天天给卻明写信。
她在信里,每天尽力向他呈现的,全是部队生活,军营感观,异地景色,风光,风俗。
总是娓娓道来,那么的甜蜜温馨。
所以,每天,他都会盼着从军营寄来的,盖着红色三角印章的信。
而唐虹,卻明曾到他家去找过她,她似乎有了变化,追她的人经常塞的满屋都是,其中公子哥儿,社会玩家不少,有钱有势的不少,帅的居多。她仿佛虚荣心得到了巨大满足似的,卻明的到来,她早已没有了以往的热情与在意,表现得极为冷淡。就好像对待一个她早已漠不关心,毫不在意的事物一般。
这令卻明感到十分吃惊,也很不解,进退维谷间颇觉尴尬,一时间难于适从。
但他也仅仅是停留了那么一秒钟,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他比了一个表示要告辞的姿势,她颔颔首,默不作声,也并不挽留,拱手相送,平淡得就好像对待身边的一缕清风。
她很快就若无其事的回了头。他也赶紧极快的离开了她的家。
两人之间似乎已变得陌生,自此之后便不再联系,渐渐地各自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申冰与卻明的通信,却越来越多,已不下百封。
两人的相知相爱,心灵默契,超过了一般情感的恋人。
遗憾的是,自那次狂风骤雨的事件之后,卻明在激情过后,似乎见到了申冰的沉默,他心里大抵以为这就是女人的怨恨,只好默默的静候她的发落,他不敢主动,而她,则在等待着他主动。这层窗户纸就没有人来捅破了。
先是,申冰嗔怪卻明作为男人,居然一直这样含含糊糊。不率先开口,因此怄气。
于是故意不给卻明写信;也不给卻明回信,她想用之法,看看卻明会不会因此着急————假使他在乎她,他定会不顾一切主动去找寻她。
身高的差距,而使原本就有些自卑的卻明,还以为申冰已找到与之般配的如意郎君,便拼命说服自己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不再联系你,你就别去影响人家,也许人家正热恋着……
心里虽然痛苦,但却硬撑着,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硬充着男子汉!
两人就这样保持缄默两年,导致了最终的失之交臂。
卻明到任半年不到,只要是先进的科学的管理理念,管理经验,不管他来自于省内省外,国内国外,他都拼命学习,努力借鉴,辨别吸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嘛。同时刻苦学习***思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以保证自己在大方向上的正确性。
这使得他一天天走向成熟,走向完善,走向强大。
他认为:行政是一个庞大而又庞杂的国家机器。一却都要形成严格的制度和纪律。首先,作为一把手,在政治上,纪律上,作风上,思想上,一定要行得正,坐得稳,站得直,过得硬。然后,用制度管人,当裁判员的人要坚决做到清正廉明,敢于碰硬,不畏艰险。一身正气。
两年后,申冰来找他,见他与罗飞正爱得死去活来。便双眼噙满热泪跑向车站,哽咽着说“祝你们幸福”。
顾城在他的名为《错过》的诗中说:"一切都明明白白,我们仍匆匆错过。因为你相信命运,因为我怀疑生活。”
卻明总是想不明白,他与申冰又是为的什么而错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