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招人妒恨
升学招工参军,不实行考试,而实行推荐、政审。家庭和个人成分越低越好;表现越积极越进步越符合条件。卻家由于母亲的成分高,子女们与升学招工参军自然无缘。卻晋能够顺利读至高中毕业,完全得力于初中毕业时校长的厚爱,学校的全力保送。这在当时,那是异常罕见之事!不过也有说服力:初中两年他连续几次被评为五好学生。
卻明精力旺盛,活泼好动,喜欢阅读且记忆超群。别看他一刻不得闲地蹦上蹦下,看起书来却异常的专注,速度也快。每遇人,定把自己从书上读来的故事,如吐枇杷子般向人讲述。小小年纪,总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中,在声音清脆,眉飞色舞间就能把故事演绎得流畅生动,这引起了许多大人的注意与惊异。
十余岁,同龄人都长高了,唯独他的身个仍纹丝不动。有人就说他是只长脑筋不长个子。有人甚至说他是张果老——千年不变!
他隐约记得在民间故事里,张果老千年于世,老的不能再老。由此他很不高兴了一小阵子。
起初,他只要与人发生摩擦,兄长们都会出面袒护他。由是,他很是耀武扬威了些许时日。后来,有一次他与人又起冲突,兄长们再次出面偏袒。这回,铁一般的证据被一一列举出来,始作俑者,激化矛盾者竟然是他!在被狠狠收拾了一顿之后,他渐渐谨慎收敛了。不久,“护墙”们不是辍学务农,就是去了遥远的县城念书。这下,领着弟弟卻陇的他觉着自己是那样的弱小单薄。
上学,家门口那条大河是他们的拦路虎。山区多雨,头天大而敦实的石墩,到了第二天早晨就会被一夜的山洪冲的东倒西歪,甚至无影无踪。
那次他们去上学,头晚下了一夜的大雨,来到河边时,眼见得河水已经变得清亮了许多,水势好像也平缓了许多。石墩被冲走着也是常有的事。他髙挽裤腿趟入水里,“天呀!”,他大惊失色!原来,那看似平静的河水,不仅水深齐腰,而且冰凉透骨。表面平坦,其实暗处水流湍急。他被急流一冲,光脚的踝骨脚趾被河中石头硌顶磕碰,在冰冷之后疼痛就更加剧烈,本能反应中他身体一个激愣,一个趔趄,迅速没入了水中,猛吃了一口冷水之后,眼看就要被河水卷走了。
幸得父亲担心他们,随后赶来,正好见到这一幕,赶紧“噗通”一声跳进水里,奋力把他给救了起来。
古人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的说法,小小年纪的卻明当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竟成为了别人心头横竖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的一棵刺。
高年级有几男生家庭条件优裕,长期在学校耍尽威风出尽风头。没想到卻明那么善讲喜笑,活泼好动,没有多久,自然被他们列为了眼中钉肉中刺,不往死里打击,废里修理岂能消除心头之万般妒恨?
当第一个攻击者在卻明独处一隅时,便捏住他,而后威胁说你他妈跳得很,今天老子要把你打服!一听这话,那卻明突然一声响亮,发出了振聋发聩,摧毁墙屋的高呼!做贼心虚的对方又见他目眦俱裂,犹如神灵附身般毛发皆竖,还凶猛异常地朝他冲来,顿时吓得灰溜溜狼狈逃窜。
卻明骨子里斗志非凡。只要触及角斗,血液会急速涌往全身,力量和反应十倍于平常。贪玩好奇的他,没少与人打架。他打四角板与本村小富争执,小富一怒之下,推了他一把,被他一跤撂翻;在嗮坝滚铁环,与河对门寨子的小亮争场地,又扭打在一起,继而把小亮打翻于地;三队的的小毕偷学校隔壁张大娘的萝卜,被他发现,将小毕推搡出来,小毕恼怒之下,抱着他连滚了七个地垄。最后,被他死死骑在身下,挥拳猛击……至于弄断了杨家梨铧的犁尖;爬上李家的屋脊摘果子踩碎屋瓦;冬日放牛,将彭家田里的稻草垛点燃取暖之类闯祸之事他没少干,但是等到接了告状言词的父亲气急败坏拎着木棍奔跑着冲他而来时,他却撒腿就跑,蹿沟越陇,跑得简直比兔子山鹰还快,足见其反应之迅速身手之敏捷。
那时候,对河两岸的两个大寨子人烟人烟辐辏,从早晨到黄昏,各种声音喧阗并彼此相闻。与他相关的呼喊斥责或叫骂声,频率很高。
一日傍晚,因寻找一头离群牛,卻明吆着牛群返家时,比平时整整晚了一个小时,那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当他经过两山相夹,道路逼窄,因草木阴森而显得极黑的路段时,突然,一个黑黢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高大身影,“笃”的一声跳将了出来。
他几乎吓昏了过去!定神一看,那人却是同村的曾林哥。
不知因了那股筋涨,这进入中年了的曾林对卻明总会心生万般的不像意!他只要一看到卻明,心里就堵得紧,闷得慌。在明处时,他佯装与卻明笑闹嬉笑,手上却暗中铆足劲,要让卻明痛苦受罪。
卻明经常莫名其妙被他弄得满眼热泪。锐利的目光瞪着他,高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没有人在意此事。有一天,他又假装与他嬉闹,将卻明的右手臂紧紧捩转到他的背后,并将他的右手五指死命握捏着。那卻明这回实在忍受不了了,痛得大叫,汗水顿时就流出来了。他本能地大喝一声,抬起右脚,猛踢了他左腿一脚,并狠命击打了他肚子一拳。闻讯赶来的父母感到诧异之下阻止,发怒的卻明仍穷追猛打不休。父母把他抱住之后,他还挣扎着欲再次出击。父母详察之下,方见他的手臂青紫,耳朵红肿,右手被扭伤到几乎抬不起来。大人们终于明白这个男人内心的黑暗,手段的恶毒。
他受到了严厉的教训。不但不知收敛,反而更加仇恨卻明了。
他暗中一直在觊觎,苦苦等待和寻找卻明独自身处旷野或荒僻的机会。
山峦层叠起伏,树林草丛不知幽深,鸟兽的叫声和哗哗流淌的河水声汇集,黑魆魆的世界声像煞是渗人。
曾林拦住他之后,先是用一双粗糙的大手挡住了他的去路。随即,破口大骂,小狗日的跳得很嘛!今天,老子不整死你,就不姓曾!
当他看清了他的面孔,不但迅速恢复了胆气,且还瞬间产生了一种势不可当的勇气。这勇气,来源于对他的鄙视和嫌恶。
他凭着力大身高,劈手就来抓扭他的手腕。抓左手,被他机敏地一缩,抓了个空。就又去抓他的右手,他一闪身,又躲开了。他气急之下,死命将他拦腰抱起。意欲将他抱起来狠砸于地!
卻明抵抗得很是厉害,并用十分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喊叫着。他急了,打算用手去捂卻明的嘴。
就在他松手去捂那一瞬间,卻明铁头猛然朝后一仰,只听得“咚”的一声,他的鼻子眼睛,正被他的铁头撞了个正着!猝不及防之下,眼冒金星,鼻血直流。突如其来的有力攻击,一下子使他陷入迷茫,迟钝。瞅准这一空子,卻明闪电般跃下,捡起地上的一块鹅蛋大小的石头,猛然砸向了他的额头。只听“呯”的一声脆响,石头砸中他的额头,他捂住额头一下子蹲了下去。血从指缝中渗出,眼前一片昏黑!
卻明自小称他僧林哥。他个头高大,两只手很大很长很粗,表皮也粗糙。他平时很闷,走路时,步子迈得很大,动作却很迟缓,笨拙,脚步声很响。虽结婚生有几个孩子,老婆却经常带着子女离开他。在没有老婆的日子里,卻明经常见他粗针大线的缝衣纳鞋。袭击事件的第二天,卻清上门兴师问罪。这个曾林被威严的寨佬命人责罚,罪名是歹毒,对娃娃下黑手。几个壮年男子一阵急雨般的藤条猛抽之后,那高大的曾林居然颓丧耻辱地跪在了地上。
卻明一去山外上学,工作,就是漫长的时日,即使偶尔回来,也丝毫无从想起这么一个人。流光就这么匆匆过去了许多年。升为县委书记时,开车回家在大门口停好,正在下车朝大门迈步的时候,余光见一个拄着一根柴棍,须发长而蓬乱的老头,抖索索的站在卻家的大门外的路上,目不转睛地瞪着他看。
卻明一惊,这不是曾林哥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连忙招呼他进屋坐。他进屋后,一言不发,仍直瞪瞪的看着他,就像一个木偶。
他走后,卻明方得知他的近况,因与妻儿形同天仇,且还古怪多病,早已是孤独另居,所以晚景甚是贫病凄凉。
这卻明幼时虽是桀骜不驯,横冲直闯,淘气到无拘无绊,但说来也奇怪,一旦上起学、读起书来,瞬间即变得比谁都虔诚规矩。
念小学四年级时,他开始接触连环画;没过多久,又开始了小说书的阅读。他的聪明此时就显现出来了:他能够联系上下文,或者画面,去识别生字或读懂画意。
他阅读小说时,尤其偏爱古典书籍,无论是普通装帧还是线装的,都爱不释手。线装书,白棉纸,泛黄的颜色,浓郁的书香气,倘若一本书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具有这么几个特色,那他就会顿时兴奋莫名,坐卧难安起来。
而另一种口头文学形式的存在,也深深吸引和影响着卻明。父亲广泛交友,冬天时,堂屋的火塘边,用搪瓷大茶缸在柴火里煮茶,然后,一大群父亲的老友围坐在烧的极旺的柴火边,一任柴火把每一个人的脸膛烤得发红发亮。边吃茶,边裹叶子烟抽,边烤着火,边很带劲的各自摆开了龙门阵。
连绵的大山,悠长的流水,幽深的树林,便伴着津津有味的龙门阵,一起在恍惚悠然中送走了卻明的幼年岁月。
这些龙门阵包罗万象,内容总离不开古往今来,天南海北的各种人间故事。其他季节虽不在火塘边,但无论是在院内的桃李树下,或是在庭院里的院墙下,或堂屋里的神龛前,除少了火塘及烧的极旺的塘火,其他一样不少。老人们依旧是抽着烟,喝着茶神侃。
卻明是最为忠实的听众。父辈们一个接一个的龙门阵,最令他心痒难耐,有时还紧张无比。这些龙门阵里面,无论是人物的经历,或者是故事的情节,不是惊险激烈,紧张刺激,就是滑稽可笑,妙趣横生。它具有勾魂摄魄之魅力。常常把卻明弄得茶不思饭不想,一门心思只想知晓人物的命运,故事的结局。
他的童年,少年时期,曾深深沉迷其中的,除书籍之外,当首推龙门阵了。在所有人摆的龙门阵里,卻明感觉父亲所摆出来的龙门阵,无论悬念,惊险,紧张,激烈,排座次的话,应当稳居第一。
后来稍长,他阅读西游记,居然发现父亲用口头来演绎的版本,有些故事和情节比书上更精彩;有的,在书上根本就找不到。父亲他讲的“(宋)仁宗出生时因狸猫换太子之故,错把仇人当成了亲生母亲,后来一阵落帽风,将包拯引到了寒窑,多年的宫廷阴谋终于真相大白;二十八宿闹昆阳,乃是指后汉(东汉)光武帝刘秀手下云台二十八将,是为开国功臣,上应二十八星宿。咸能感会风云,奋其智勇。他们辅助刘秀秀取得了昆阳大捷”;还讲述了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故事。朱元璋即位后,儿时一起玩耍的小伙伴纷纷前来投靠于他。朱元璋便令他们一一讲述曾经的共同经历。第一位笨拙,当即把他们一起手持镰刀砍柴割草,搁置于一边山脚的砂罐被山羊拱翻,红豆米煮的粥撒的满地都是。但他们因为实在是太穷困了,舍不得白瞎了这么好的东西,顾不得什么体面,争先恐后匍匐于地,低头用嘴舔食草地上食物的狼狈经历,当众讲述了一遍。朱元璋认为他揭了自己的短,不仅没有相认,反而令人将他乱棒打出宫廷!另一个极其聪明,把上面的经历,编成了这样一段话,令朱元璋大喜,马上奖赏他银子,封了他的官。他这样编道:想当年我们弟兄一道,在您的带领之下,手持钩镰枪出征,谁知遇到了杨(羊)将军,他攻破了罐粥城,情急之下,我们弟兄顺势蜂涌而上,“噼哩噗噜”飞快活捉了红豆兵……。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他在大队戴帽中学已经上到初一年级。
乌撒村的对岸寨子的半腰际,是一条从公社延伸进来的公路。从这条公路往外,几里以外,便每间隔几里路,就是某农场的一个大队或车间。公社所在地,农场的场部,同建在一个公路四通八达的较为宽阔的山间平地上。
公路往寨子另一侧的山峡内进发,则走不久即将要经过一条修建于明朝时代的古驿道。这条古驿道本有一座石桥。而今,只见滔滔急流浩荡而去,两岸及河中唯留下石桥的残垣断壁,石桥早已不复存在了。
公路直通到一个央属国有超大型厂矿里。这个厂矿,建于两县相邻的边界上。
所以实际上这条通村公路便成了一条通衢大道。每天由此经过的各色人等络绎不绝。
上初一的最后一个学期,有一天他与同寨的小伙伴爬到寨背后的大森林里,去砍伐或拾捡干柴。这些森林里的枫香树,枥柴树,青冈树上,总有一些自然干枯的枝桠。还有一些干柴,是长不大而枯死的小树。
他俩正在“啪啪啪”的砍伐,“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突然,他的眼前一亮!就在他爬上高树,正准备挥斧的那一刹那,一支威武精悍的解放军队伍仿佛从天而降一般从森林深处威威武武地走了出来。他们身着迷人的绿军装,背着背包,肩挎水壶,头上,身上都披着用树叶编织的一种伪装和掩护。这在卻明看来,神气极了!
队伍里面就只有一名女兵,走的气喘吁吁,脸儿红彤彤的。既显出了出色的俊俏与粉嫩,整齐与玲珑。又有一股难于掩藏的飒爽之英气。当她从他面前经过,“哈赤,哈赤”的大口吐着气,一种女性特有的甜醉口息,混合着山野的清新,芬芳,弥漫而来,半天未散。直令已经有些懵懂的他,欢欣不已,愉悦莫名。
森林中的这支解放军小分队,因深处的公路在三个山峡的分岔口之前。他猜不透他们是从那一条路行军而来。就在他因对军人的威武神秘百般幻想时,到学校上学的那天,他发现学校来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女老师。她们是大队突然作出了从县城招老师之后,县教育局推荐来的两位城市姑娘。前来他所在的大队小学担任起了代课老师。
那时城乡之间具有霄壤之别,而这两位女老师不仅漂亮活泼,还兼打扮入时得体。当她们在这个偏僻边远之地一出现,远比两朵硕大的牡丹花绽放在荒野山坡之上的杂草丛中还要鲜艳、显眼。
这一年在卻明的人生中颇不平凡。他在森林中见识了女兵的俏丽,不久,两位美丽的女老师又出现在他们校园。卻明觉得,自从有了她们的存在,山水由此温顺安恬,美丽多彩。
到校没多久,通过课堂,师生熟悉了起来。她们都先后打心眼里喜欢上了卻明。即使是下课后,特别是放学以后到傍晚的这段时间,两位女老师都会把卻明留在她们居住的学校的二层木楼上,和他哇哇地说话;间或支配他在自己做事时搭把手。
身材高挑的李薇,皮肤白净细腻,瓜子脸,嗓音清脆如银铃;个头稍矮的罗霞,则丰满健康,性情柔顺。两个人的性格都活泼开朗,大方自然。两人对于唱歌跳舞,自幼就入骨喜爱,偏还天赋过人。
那个时期,每一个地方每一个部门每一个大队,都要成立文艺宣传队,都有文艺宣传任务。文艺宣传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乌撒队所属的大队也不例外,也成立起来了文艺宣传队,一直苦于缺乏组织和指导的人才,两位美女老师时不时不自觉间展示的美妙歌喉,曼妙舞姿,直接喜坏了大队负责人。两人火速被安排到宣传队担起责来。
至此,这个偏僻山村夜夜有了热闹非凡的歌声与舞蹈。因为排练活动必须持之以恒,这令被抽到文艺宣传队的卻明双眼放光,神魂激动,前所未有的兴奋与冲动,使得他经常忘乎所以,时常把走路都改变成了蹦跳。
两位美丽的女老师,像天使一般迷人,像神仙一般神秘。但他却经常被她们喊住,被她们留下来与她们俩朝朝夕夕的耳鬓厮磨。天气好的时候,所有人都来到学校的球场上坐着躺着享受美妙的大自然。因学校的球场是夯的三合土,没有用水泥硬化,经常杂草会很快疯长起来,必须定期割除。即使如此,时常都会保持半尺左右长,这反而成了师生最好的休闲之处。从她们会经常在公开的场合不经意的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自然地把他揽在怀里摇晃来看,她们喜欢他,与他关系很是亲昵。
他有一个米头的绰号。几岁时,他与邻居的儿子一道,被双方父母各自抱出屋来后,在外屋共用的院坝里坐地闲聊。村里有一个老太婆,是有名的毒眼睛,刻薄嘴,当她路过这里,俩小孩自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老太婆啧啧之余,极口夸赞卻明,说他长得就像米头;邻家小孩则被她直呼为稗子。谁都知道,米头白净晶莹,颗粒饱满坚实,是正经的粮食;稗子灰暗浅淡,颗粒干瘪轻飘。夹杂在稻谷里面,属于杂草之类。这可使“稗子”父母为此而脸上当时十分的难看,很长时间也没能从内心则受挫中复苏过来。
他们文艺宣传队常常要到小队去演出。路遇爬坡上坎,跳涧过河情形,两位迷人的女老师就会牵他拉他甚或至于直接背他、抱他。
因为近距离,甚或至于贴身,他在不经意间闻到她们身上飘散出的身体气息混合着衣服上淡淡的皂香脂粉之香;能够感受她们的肌肤的美妙,体型的紧凑苗条。她们面容或身体上的最细微最特别之处,小小年纪的他居然有着最真切的记忆和感受。
李老师笑起来有一对好看的小酒窝,一头长发常用花手绢扎着,性情温和柔顺极了。罗老师则一脸的文静单纯,经常把玩自己的乌黑的辫梢。
这两位老师爱与他玩捉迷藏,丢手绢,盲人摸象的游戏。镇上,农场,大矿陆续有干部,工人,专门跑到学校来追求李老师或罗老师。他们总见卻明与她们亲密无间玩儿的情景,一个个大吃其醋,想歪了,纷纷悻悻撤退!
遗憾的是,这两位女老师在大队小学仅仅只呆了两年多一点点时间,但卻明却几乎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和她们待在一起。快乐愉悦的歌声与笑声总是不断从她们房间飘出来。
这样的日子,卻明的父母称之为“你不但做了人家的学生,我看还是儿子或兄弟。一天到晚就知道往人家住的地方跑,除了不在那里住,你好像口粮在人家那里似的,总在人家哪里吃啊玩的……”。
卻明的表哥在城里工作,两地之间虽有一段不短的公路,但尚未通车,返回老家需要步行很远的路途,卻家就在他返家的必经之路的边上,因此往返他都会选择在卻明家歇脚,住上那么一晚。当表哥听说了卻明与两位女老师的关系后,笑着戏他道:是不是做了人家的小丈夫?鬼灵精!
这弄得卻明差点急眼!他火急如雷,差点哭了起来!表哥这才话锋一转,说是逗他玩的。可是,就在他真的须臾也离不开两位女老师之际,好景不长,暑假他随母亲去了一趟外公家回来后就正式开学了,当他急切地赶到学校,却再也找不到他的李老师罗老师了!
原来,罗老师接到县里通知,她被安排了正式工作,工作单位在县城,必须返回县城去上班。李老师也因获得招工指标,去到招工单位所在的县外的一个中等城市去了。
他看着往日热热闹闹的木楼,他一下子沮丧,伤心不已。那眼泪不由自主的流淌着。曾一度陷入了沉默寡言之中。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他的二哥卻晋高中毕业,变成了回乡知青那个时段。卻晋回家参加集体劳动没有多久,就被大队抽出来,安排做了大队民办教师。他的心情至此才基本恢复了平静。
其实,在两个女教师走了之后,大队一度请来了一个名叫巫照的男老师代课。他是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跛子。他有诸多出格的怪异表现,用今天的话说,他的心态应该是不健康,不正常的。
在课堂上,他会突然撕学生的书或本子;他会突然暴跳起来,拍桌子,打板凳;严重时直接揪住学生打骂。
恰在这时,有人在河岸僻静的草树丛中,用泥石瓦片废旧电池搞了一个类似壁垒的堆场。瓦片上又用竹枝或铁丝写划成一些看起来似字非字的符号。
实难有人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掩映在茅草丛里的玩意儿,个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者如临大敌,他把这视为敌特或阶级斗争新动向,飞速而秘密的奔往区里密报,说是该大队出现了敌特分子的异常活动情况!
这还了得!区里主要领导闻报后异常重视,对此人的高度警惕性予以了当场表扬。随即,指派区公安特派员前往破案。
就这样,就在某个阴雨绵绵的下午,那位身个特高的公安特派员出现在学校里。他身穿一件皮衣,无论站在那里,特喜欢双手叉腰。他的突然到来,引起了人们的诸多猜测。看稀奇的人们还惊奇的发现,原来他的腰上竟别着一只乌黑铮亮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