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摇头道:“太子城暗杀王安世不成,便向皇帝萧黎报王安世偷上七星山之事,连萧黎也开始怀疑王安世上七星山的动机,现在,王家与于家的生意合作不就是他上七星山最好的动机?”
少年脸色如墨,望向窗外,继续解释道:“于家就住在半山腰,一切都合情合理,卓家与王家,便顺利摘清了关系。这于家不仅不能杀,还要以王家的名义出面维护。”
“萧黎定会介入调查此事,就会查出太子城行刺王安世之事,**生下的私生子虽然见不得光,但必竟身上也流着自己的血,自己可以下令杀,别人却不能。”
少年脸上如阴着一汪水,转而邪魅一笑道:“从此,此事便如扎在萧黎咽喉的一根刺,对王安世多了几分怜爱,于家不仅无过,反而阴差阳错的立了功。”
卓大却不见喜色,一脸忧色道:“少主,王公子会不会成为另一个萧黎?”
少年一脸淡漠的看着卓大,淡然道:“可我,不会成为另一个卓越。”
少年心若冷冰,自己,绝对不会成为那个为了心爱的小妾和女儿,而放弃了南川十七郡,陷卓家于倾覆。
在这一点上,他甚至有些瞧不起自己的父亲,那个声名赫赫的南萧王。
卓大接过信签,马不停蹄的去日月楼送信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兰芽就让于方军赶着牛车和自己进了城,海氏不放心,兰芽笑着安慰道:“娘,我肯定将爹接回来,你在家准备好了吃食等着便是。”
到了县丞牢门门口,于三光已经被放了出来,被于大虎扯着说话。见于方军和兰芽到了,于大虎笑着迎了上来,讪笑道:“兰芽,手眼通天啊,不知道是啥法子劝动了镇长改了主意,教教大伯则个。”
兰芽笑道:“于大伯,骨血至亲,被打的是俺姑夫,又不是外人,能有多大事儿。回家的时候告诉方利哥一声,免得他担心,我直接家转了。”
说着扶起于三光上了牛车,不再理会一脸狐疑的于大虎。
说是周家顾念亲情,心慈手软,于大虎一百个不相信,但镇长嘴严得跟个葫芦似的,周友才也是连屁也没敢放,就这样,戏剧的打人事件,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唯一让于大虎感到欣慰的是,自己几天时间,从中赚得了五两银子,弟弟于三虎从中赚得了一两银子.
至于镇长,除了于家的七十两,还有周家的银子,数量于大虎不得而知,但看镇长前几日卖力的关了于家所有男丁,可见银子之丰厚程度。
于三光身上倒是没有伤,只是脸上和胳膊上有两道瘀青,应该是几日前与周家家丁打斗中所伤。
于三光偷窥了一眼兰芽,喃喃道:“芽儿,弄我出来,家里费了不少银子吧?”
兰芽眉头一皱,她觉得有必要再给于三光上一堂课。
小脸登时蒙上了一层冰霜道:“爹,我小叔昨天进牢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好好的就画了押,认了罪?”
于三光不以为然道:“你小叔说,先让一人将罪顶下来,何家有存银,你大伯得去筹银子;你二伯能说会唠,得去劝你大姑夫放手;你堂兄们还没成亲,在牢里会坏了名声,商量着便由爹先项着,酬了银子马上来救俺。”
兰芽小脸皱得如同褶皱一般,叹道:“爹,你是不是想着,即使他们筹不到银子,我手里也有卖方子的六百多两银子,怎么着也能想办法救你出去?”
于三光脸色不由一红,有被看中心事的慌乱。
他本想着,家里一时半会儿不能筹到多少银子,少了镇长还不能瞧到眼里。
前些时日,于家人将兰芽伤得太狠了,任何一个人关在牢里兰芽铁定不搭救,而自己这个当爹的关在牢里,兰芽一定会拿出银子,别说六百两银子,就是拿出其中的一百两,镇长也会动心放了自己。
兰芽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这个即坑闺女、又坑自己的亲老爹了,哭笑不得的看着于三光道:“爹,我说出实话来你别伤心、也别生气。于家昨天就筹了所有银子救人,救的却不是你,而是昨天出去的那五个人,足足七十六两的银子。镇长给的结论是,放人不难,得留下一人顶罪,给周家交待,今日午时,打断双腿成了瘫子。你,就是于家人选出来顶罪的人。”
于三光眼睛登时睁得老大,嘴巴想说话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来。
于兰芽再加一把火道:“爹,我的话你不信,于方军的大伯于大虎和他爹于三虎就是牵线人,于方利转述马捕快的原话他也听见了,你问他就知道是真是假。”
于三光眼睛怔凝的看向赶车的于方军,于方军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三叔,昨天俺爹就是受于四叔所托,拿着银子到镇长那儿求情,马捕快透的话儿我也听见了,根本就不是使银子能摆平的事儿了。这些利害,于四叔比谁都门儿清。 ”
于三光不再言语,也不再怀疑,自己掏心掏肺的对老宅的人,甚至算计自己亲闺女的银子,可是,自己才是被算计、被抛弃的那一个,眼圈不由得犯红,头垂得几乎掩在双腿间。
兰芽轻轻揽了揽于三光的肩膀,安慰道:“爹,你还有娘,还有四个闺女一个儿子,我们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老实巴交的农民,终于滴下了一滴眼泪,从此对老宅也彻底断了念想和绻恋,只是这个转变,却是以差点失去双腿为代价。
许是在监牢里担惊受怕,不一会儿,于三光就在牛车上睡着了。
于方军小声问道:“芽儿,不仅我大伯纳闷,我也好奇,你是怎么让周家或镇长动了心,放了三叔的?”
兰芽笑着戏谑道:“我是黄大仙弟子,山人自有妙计。”
于方军撇撇嘴道:“一会儿冒充黄大仙弟子,一会儿冒充小尼姑,我看你就是个十成十的骗子,不说拉倒。还有你刚才所说的六百两银子和庄子是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
于兰芽一巴掌拍在了于方军的头上,打得于方军痛叫一声,只听兰芽阴恻恻道:“你敢说出去,我就将你和李莲花的事往出说,那天,在小树林……”
于方军回身要捂住兰芽的嘴,兰芽一闪头躲开,少年改了哀求的口气道:“你别说,求你,莲花面子薄,若是我俩被沉塘了,你不是少了我这样一个好帮手不是。”
兰芽哈哈大笑道:“我那天只看到你在树林边给李莲花戴了新簪花,以为只是拉个小手、窃个香啥的,原来都到沉塘的地步了,你果然够威武,小心别把肚子搞大了。”
任于方军再厚脸皮,也被兰花粗鄙的话闹了个大红脸,转过头不再理会兰芽了。
于三光没有回老宅,而是直接回到了山上,吃着海氏给做的可口饭菜,眼睛一红,借口困了,转回屋里睡觉去了。
海氏担心的想要去看,却被兰芽拦了下来,努努嘴道:“娘,让我爹自己好好想想吧,这次老宅的人太过份了,伤了俺爹的心了。”
海氏担心道:“你爹性子鲁,我怕憋屈坏了。”
兰芽摇摇头道:“娘,你不是常说,大林每病一次,就像长大了一分。人也一样,每挫折一次,便会成熟了许多。这事儿,不见得是坏事,以后,在老宅和咱家之间,爹再也不会站在老宅一边了。”
海氏叹道:“骨肉亲情岂是说断就断的,你爹再伤心也白搭。”
兰芽笑道:“娘,待咱家彻底分了家,咱就搬到镇上去,做土财主。”
海氏笑着刮着小鼻尖道:“就你鬼精灵,你知道镇上的宅子值多少银子?连柳屠户家都不敢说买就买,得上百两的银子呢。别手里有几十两银子就胡咧咧。”
兰芽耸耸肩,将身上的银子都倒到地上道:“娘,咱家就这些家底了,让我买了东西了。”
抖落掉全身不过五六两的银子。
海氏惊道:“你花哪了,快百两的银子啊,够咱家省吃俭用过十几年了。”
兰芽笑道:“娘,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保证不乱花。我和您商量个事儿,眼看着小麦收割,我想种些白菜,等冬天的时候淹酸菜,自己家有个吃食,多了也能拿出去卖。”
海氏笑道:“可不咋的,眼看着还有半个月就能收割小麦了,待割完了麦子,咱家就正式分了家了。”
山上三房长舒了一口气,山下老宅的人尽情却是郁闷。
于老头坐在院前头,抽了一天的烟袋锅,心烦意乱的张氏破口大骂道:“抽抽抽,抽死拉倒。那烟丝不值铜板板?现在一点银钱也没有了,以后还咋过活!”
眼泪成串成串的往下落 ,与以往的假哭鬼嚎不同,这回是真的伤心了。
于友善眼睛幽深幽深的看着张氏道:“老婆子,你只想着自家咋过活,你就没想过老三瘸了以后咋过活?”
张氏怒道:“咋过活?泉水村李柱子病了那么多年,李氏不照样过得挺好?海东花就不行?”
于老头面色一滞道:“老婆子说的赁是啥话,李家只一个娃,三光却是五个娃,能一样吗?要不秋后咱别分家了,一起拉拔着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