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清早起来,跑去厨房,顿时失声道:“我的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急忙忙赶了过去,道:“怎么了,大呼小怪的!”
孔道衡还道:“遇事要冷静,不要着急。”可是当他刚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只见大厅上上下下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原来脏兮兮的地板,还有外面积尘的青石板都被擦的亮晶晶的,太阳一照,白茫茫光直刺眼。
出了大厅,又见两边房子门户崭新,就像是刚从木作行刚刚定制出来的一样,到了厨房,一件件东西摆的整整齐齐,灶台上的油烟和散落的材料也都清洗干净,就连锅底都被重新蹭过一遍。
白泽睁着眼睛,把双手往井盖一蹭道:“这是谁干的,把井盖擦的比我饭碗都干净!”
平常笑道:“还能是谁?一定是小蛾了。”
陈四忽然想起一件事道:“不对,大小姐呢?”
平常摇头道:“没见到,一大清早就被你惊醒,到了这里。”
“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人们看见一个身穿青色衫裤的小姑娘跳着脚,像只麻雀一样走了进来,头上梳了个大辫子,垂到腰间,鬓边还插了一朵不知从哪里摘来的小黄花,脸上红扑扑的,虽然不是天姿国色的漂亮,但浑身散发着活力,就算是朽木见了,也会觉得浑身上下年轻好几岁。
白泽道:“这位姑娘你谁啊,为什么来我们家。”
孔洛洛走了进来道:“你看不出她是谁了吗?”
白泽愣了半晌道:“你……你是……”
小蛾微笑着点了点头。
“是……是大小姐的朋友?”白泽挠了挠头道:“没听说大小姐有朋友啊。”
小蛾依然是那副笑模样,但语气已经变了:“你是白痴吗?”
“他一直不聪明。”平常无奈道:“小蛾姑娘别生气。”
“我不是没看出来,只是随便开个玩笑而已。”白泽摇头道:“不要以为我被骗过,就认为我很笨好不好?谁都会被骗的。”
孔道衡嘱咐小蛾道:“你打扫的时候别去我屋子,里面都是案子的卷宗,打乱了我找起来很麻烦。”
小蛾点头道:“是,老爷。”
却说刘瑾威慑了其余七虎以后,还想着把外面大臣都震慑一遍,今日便对小皇帝道:“圣上已有数日未曾听讲了,身为帝王应当学识渊博。”
小皇帝没有什么主见,认为刘瑾说得对,就去找讲师杨廷和与刘忠去了,刘忠很惊讶,现在是上早朝的时候,怎么皇帝来了,就问道:“圣上不去上朝,怎么来臣等这里?”
皇帝道:“是刘公公让我来的,说帝王应该多读书。”
刘忠和杨廷和对视一眼,然后开始讲汉十常侍和唐甘露寺之变的事情。
刘瑾哄骗小皇帝走了以后,让人拟旨,把朝中大臣都叫去金水桥听旨,当时韩文、孔道衡、王守仁、李东阳都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圣上今天怎么让群臣去金水桥听旨?
翰林崔铣心存疑虑,问李东阳道:“阁老可曾知道圣上的意思?”
李东阳道:“我也不知。”
崔铣带着猜疑,和众人去了金水桥南,第一眼就看见刘瑾在中间正襟危坐,就猜到了几分,大声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把我们都召集来,怎么不见圣上,倒是刘太监在?”
刘瑾道:“圣上命咱家颁旨。”
“什么旨意需要在这里颁布?”崔铣冷笑道:“不会是某些人为了扬威才这样吧?”
刘瑾心中恨极,不好发作,朝天拱手道:“帝王的心思,我们做臣子的,怎么可能猜得到?”
“那不防把圣旨展开让我们看看圣上的御笔。”崔铣道:“我们也好崇拜一二。”
此言一出让刘瑾没了办法,这可不是正德皇帝写的,而是他让手下写的,只要朝中大臣一看,立马露馅,再治他一个矫旨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于是就说:“大家若不信,把圣上请来便知。”说罢,进了御书房,在屋里桌子上倚着,小憩起来,独留一班大臣在外面酷日里暴晒。
刚开始还好,直到日上三竿,那太阳毒的能把一盆凉水晒得烫手,孔道衡是习武之人,不怎么怕,只是额头上微微见汗罢了。
而其他的人都是文人,哪里受得了这种苦楚?眼看就要中暑,碰巧掌印太监李荣路过,不忍心看见朝臣热死,让手下去买了瓜果给他们吃,又遣手下黄伟去找刘瑾。
吃了瓜果,众臣好了一点,还没等大家休息好,李荣的心腹黄荣跑来道:“不好了,刘爷来了。”
大家恐甚,一个个都被果核瓜皮藏在袖子里,怕刘瑾看见,可惜晚了一步。
刘瑾本来还想着略微惩处一下你们,现在看来不给你们一点教训是不行了。
“这不是掌印太监吗?”刘瑾走下阶道:“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
李荣道:“现在整个朝廷上下就你这里官最多,圣上也不见了,特来问问怎么回事。”
“说笑了。”刘瑾笑道:“这天下人都是圣上臣子,与我有什么关联?李爷莫不是要害我,竟然说出这种不知轻重的话。”
李荣带着几分歉意道:“瞧我这张臭嘴,真该死,怎么连这点事都不会说了,还是刘爷实在,把圣上挂在嘴边。”
“是啊,我也只是挂在嘴边。”刘瑾道:“不像李爷,是放在了心里。”
“多想了不是?”李荣道:“还有事,那我先走了。”
刘瑾目送李荣离开,眼里都是恨,就差把他皮给扒了。
李东阳眼看事情不妙,上前道:“若是圣上还无旨意,那我等就该退朝了。”
刘瑾还是钦佩李东阳这样的读书人,给了他一个面子道:“圣上贪玩,早已去了南苑,让你们都退下。”
这时众人才敢离开,然而有的人已经中了暑,回到家里没过几天,便病死了,崔铣虽然没死,但也落下了毛病,身体自此以后虚的很,他的好友何塘气愤,准备替好友出这口恶气。
不说何塘如何,只讲孔道衡去了都察院,竟然看见王时中与刘猛被草席卷着放在都察院门口,二人脸色苍白,早已气绝身亡,脖子上还有枷锁的痕迹。
“他们是被谁害死的?”孔道衡责问手下道:“哪一位官员枷死的他们?可否有圣旨?”
从都察院里走出一人,正是刘宇。
他笑着道:“御史何必要为了两名罪臣着急呢?”
“罪臣?”孔道衡冷声道:“他们犯了什么罪?忤了哪条律法?!”
“你身为都察院最高官员,应该知道官员迟到是要被惩罚的吧?”刘宇淡然地站在孔道衡面前道:“尤其他们还是都察院的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也是知道的。”
“可惜他们自己身体弱,不小心死了,怪得了谁?”刘宇摇头道:“唉,可怜啊,可怜!”说完,不顾孔道衡的怒目,走了。
御史韩福见这刘宇太过嚣张,悄悄跟上去,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出一丈多远,自己仗着对周围环境的熟悉瞬间藏身在门柱后面。
刘宇“哎呦”了好一会才站起来,怒视着众人道:“你们谁推的我?!”
一个貌若儒生,须长二尺的中年人道:“我们离副都御史那么远,怎么推?怕是副都御史招惹了什么,他们来了吧。”
刘宇恐愤交加,起身狼狈地走了。
中年人对韩福小声说道:“幸亏刘宇在都察院时间不长,对环境不熟悉,不然一下就发现你了。”
韩福冷笑道:“这就叫活该。”
孔道衡把草席卷好,差手下送到他们家里,问那中年人道:“他们为什么被刘宇陷害致死?”
中年人道:“前几日刘宇来找孔都御史的麻烦,这二位仗义直言了几句,所以被枷死在了牌楼下。”
孔道衡沉吟了片刻,对那人道:“你叫什么?”
“小人陈金。”陈金道:“现任佥都御史。”
“从今日起你就是左副都御史了。”孔道衡道:“至于刘宇,再来就把他赶出去!”
陈金倍感疑惑,这副都御史的官位,是他能随便更改的吗?
昨天白泽和平常因为要带小蛾回府,就没来得及去定制匾额,今日则是一大早就去了,订好了,在回来的路上看见有十余人在打一个小商贩,那商贩有几下能耐,但仗不住人多,渐渐趋于下风。
二人心生不平,三两招赶走了那些恶霸。
其中一个恶霸道:“你知道我们是谁的手下吗?我们可是保国公的人!”
白泽一拳把他鼻子打流血了,回来时喃喃道:“保国公是个什么官?很大吗?”
商贩撸起袖子嚷道:“狗仗人势,谁都怕你们,唯我赵疯子不怕!”
平常问道:“赵大哥,发生了什么,他们要打你?”
“我是霸州人,日常来京里贩卖货物度日,今天摘了些新鲜果子拿来卖,遇见个大官人看我果子好,都买了。”赵疯子坐在太平车上一拍大腿道:“谁知道有几个人嫉妒,就让人来找我麻烦,硬逼我把钱交出来,我不肯就打了起来,多亏了二位小兄弟帮忙,不然我还真打不过他们。”
“不用谢。”白泽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应该的本份。”
赵疯子把太平车推好道:“不行,还是要谢的,我听说京里有家馆子名叫‘念元店’,冷淘做的最好,也在这不远,就请二位去吃。”
平常推辞道:“这不太好,赵大哥也是小本买卖,不能让大哥费钞。”
“费不了几个钱。”赵疯子挥手笑道:“还是二位小兄弟嫌我地位卑微,不肯同座?”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平常道:“我们二人也只是奴仆而已。”
白泽道:“堂兄不要多言了,人家赵大哥好心好意,咱们怎能不领受?”
“这位小兄弟说得对。”赵疯子道:“再者说了,别人帮了我,我还不请别人吃顿饭,那是要叫江湖上的朋友笑话我不懂事的,二位别再推辞,走吧。”
三人向前走了没几步,就到了一家饭馆,这饭馆白泽熟悉,昨天还大闹了一场呢。
进到里面,迎面就看见平江伯坐在窗口,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白、平二人,显然是怕他们再惹事。
平常连连苦笑,选了个离平江伯较远的位置道:“赵大哥就这里吧。”
赵疯子向小二点了三碗冷淘,那小二看着白泽,一步步退回到厨房里。
白泽无奈,那一双箸遮住了自己脸。
赵疯子拱手道:“在下姓赵名鐩,江湖人称赵疯子,还未曾问二位少侠名讳。”
平常道:“我叫平常,江南人氏,跟着师傅来了京城。”
“我叫白泽。”白泽笑道:“至于江湖人称还没有,赵大哥管我叫白泽就行。”
这边互相问候完毕,外面门口就嚷了起来,不一会聚了百十号人,准备冲进来。
平江伯陈熊气得的眼睛都快喷出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