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安眼皮越来越重,冯雨的说话声也越来越小,渐渐靠在苏平安肩头睡着。两位长老和年水生也是呵欠连连,终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小满惊觉不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怎料脑袋一阵眩晕,一个不稳重重倒在地上。
唯有火光,散发着绚烂的光芒。
苏平安好似看到沈游从火光中走来,一身红衣比火夺目,带着遗世独立的倨傲,向她伸出手。
“师父师父”苏平安艰难地喊出来,嗓子干燥难受。接着,带着桃花香味的手好像触上了干涸的唇,一颗清凉的药丸从口中滑过,顿时舒服不少。
苏平安紧闭着眼,面上一片惊恐,双手胡乱一阵摸。“师父,我好怕,好多好多坏人他们都想杀我”
“有我在,不要怕啊。”轻柔的声音如风乍起,吹起一池春水。苏平安渐渐平静下来,摸索上沈游温暖的手掌,嘴角浮起笑意。
“沈游,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游宠溺一笑,揉揉苏平安的头,“平安,是你先离开我的啊。可是——”沈游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委屈地说道:“可是,我总是要来找你的。无论你在何处,我都要找着你,保护你。我还要教你练轻功,教你酿桃花酒,和你吃桃花糕……”
“沈游,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怨你,我也不怨师父,可是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再见到你。可是我好想你”苏平安双手攀上沈游的肩,将头靠在他胸前,眼里是灼灼桃花。
良久。
“平安,你从来就不是一个赌约。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自会护你周全,替你清了那些麻烦事儿。”沈游说着又看了一眼冯雨,“哼,这儿没有枕头,倒便宜你小子了。”
苏平安只觉得手上一松,脑袋也没了依靠,顿时眉头紧皱,正要开口,脑袋又稳稳地靠在软软的东西上。苏平安眉头舒展开来,心满意足地继续睡去。
“师父你不要走”
沈游渐渐消失在火光里。
不知过了多时,苏平安在一片吵闹声中醒来。
“怎么了?”苏平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觉自己竟是靠在冯雨肩上。小满和年水生都站在跟前。
“昨夜我们都被下了迷药了!”小满说道,随即舔了舔唇,“口干舌燥的,怪不舒服。”
苏平安回想起昨夜的梦,默不出声。不但没有小满说得那样难受,口里反倒一阵清凉,说不出来的舒服。
冯雨慢悠悠地睁开眼来,看见苏平安和自己靠得极近,欣喜不已。正欲抒情一番,却被年水生抢先一番。
年水生慷慨激昂说道:“两位长老正在洞口搜寻,看能否找到可疑线索。”
小满冲冯雨挤眉弄眼,不住地朝苏平安努嘴。
“咳咳——”冯雨挺直了腰杆,清了清嗓子,“苏姑娘昨夜枕着我的肩,睡得可好?”
“不爽!”苏平安答道。她开始纳闷起来,实在是想不起自己是何时靠到冯雨肩上去的。
何长老和王长老走了进来,一副垂头丧脸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找到线索。果然——
“洞口四周都找了,什么痕迹都没发现。看来下药的是个高手。他奶奶的,要是让我抓着他,非往死里弄不可。”何长老骂骂咧咧的,从腰间取下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也不知彭长老他们有没有找到帮主下落,”何长老说着突然面色一沉,直勾勾地盯着苏平安,“小妖女,帮主当真还尚在人世?”
“那是自然!”一阵沙哑怪异的声音代替了苏平安回答,几乎是在几人眨眼之际,一道人影儿飞了进来。
“诸位,别来无恙。”
几人唏嘘不已,没曾想进来之人竟是行踪飘忽不定的面瘫男子。
接着洞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好几人簇拥着一个老人走进来,那老人可不正是帮主!
“帮主!”何长老和王长老一个箭步上前去,“扑通”跪倒在帮主面前。
苏平安倒吸一口凉气,按照老人所说,过了这些天,他的伤应该已经痊愈,为何现在仍是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看上去憔悴不已。
“前辈!”苏平安忙跑过去,一脸焦急,“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儿?您的伤……”
“不碍事……不碍事……此事说来话长,我老叫花命大,这次又没死成,说来除了丫头你,还要感谢这位兄弟——”帮主的目光转移到面瘫男子身上,语气中全是敬意。“这几日我本在这山洞中疗伤,此地清幽隐蔽,无人前来打扰。没过多时我已将身上毒液尽数逼出,眼看着痊愈在即,谁曾想昨日竟出了岔子——”
彭长老打断道:“可是有人前来扰乱,帮主前功尽弃?”
帮主长叹一声道:“不知是何方恶人,趁我不备,竟施掌偷袭!”
“啊?”众人俱是一惊。
“我本以为我会命丧于此,谁曾想那人竟将我击晕,之后的事我全然不记得。今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杂草里,浑身酸痛难忍,这位兄弟正替我疗伤。接着你们就赶到了……”
“前辈,如此说来,定是这位怪人从那恶人手中救了您?那偷袭您的坏人是被他打跑了吗?”苏平安看了面瘫男子一眼,对方仍是面无表情,像一棵树直挺挺地立着,纵使人们都在谈论他,他也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想来应是如此,我老叫花也是命大,先是遇着你,后又遇着这位兄弟,对了——丫头,帮里的弟兄们没有为难你吧?你可和他们讲清了?”
“这个……这个……”苏平安挠挠头,忙将视线移到别处,“这你就要问他们了,我不知道……”
丐帮弟子面露尴尬之色,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所措。几位长老甚至还发出极其别扭的笑声,试图掩饰他们做贼心虚的尴尬。
年水生硬着头皮上前,向帮主施了个礼,道:“帮主,您责罚我们吧,我们错怪这位苏姑娘了,我们听信奸人谗言,以为这位苏姑娘伤害了帮主……”
“糊涂!”帮主一生气就喜欢把打狗棒重重拄在地上,此时反应过来,手里空空如也,忙向年水生问道:“打狗棒拿去哪里了?”
年水生想了想,道:“应该在彭长老手上。”
“年兄弟,你这话说的,当时一片混乱,我都不记得打狗棒何时在我手中了,你还是仔细想想,不会是你把他弄丢了吧?”彭长老不屑地说道。
“这……”年水生面露难色,绞尽脑汁思考着打狗棒的下落,想来想去,只记得打狗棒最后是到了彭长老手里。
“瞧你们做的好事,怀疑谁不好,怀疑苏姑娘,这下把打狗棒也搞丢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
“是……”年水生一脸愧疚,说来说去,此事他应承担大部分责任,是他不由分说,把苏平安当成杀人凶手。
“慢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面瘫男子突然开口,年水生刚迈出的左脚迟疑着,又收了回来。
“打狗棒先别急着找,那东西是死的,总不会自己逃了去。眼下这里一团乱,你们还蒙在鼓里呢,就不想知道是谁害得你们帮主?”面瘫男子说完,嘴角生硬地扯出一丝笑。
年水生欣喜道:“阁下莫非知道凶手是谁?”
面瘫男子不急于答话,颇有兴致地扫视着在场的人。
帮主不语,暗自思忖起来,连他都想不通究竟是谁与奸人暗中勾结要他性命,眼前这男子与他萍水相逢,又怎能看得出其中端倪。
一直沉浸在苏平安枕上自己肩头喜悦里的冯雨,心里已生出种种美好幻想,对这山洞之事并不感兴趣,此时听得面瘫男子说起凶手,便一本正经地插嘴道:“依我看啊,第一次重伤你们帮主,和第二次偷袭的人,再加上昨晚对我们下迷药的人,应该是同一伙人。”
帮主和彭长老听了震惊不已,异口同声问道:“作夜有人下药?”
何长老便将昨晚留下的几人在山洞中中了迷烟之事同二人说了,帮主听了眉头紧皱,想不通究竟是何人屡次三番和他过不去。彭长老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苏平安发现彭长老腰杆挺得笔直,端端正正地站着。苏平安不由得想笑,看来再凶的人啊,见了他们帮主,便立马变得乖乖地。
面瘫男子又开口道:“莫非诸位都认同那小孩子的观点,认为几件事是同一伙人所为?”
“小孩子?”冯雨乍听之下不由得心生不悦,回击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那么厉害,倒是把凶手找出来呀!就知道板着脸装酷……”
“凶手嘛,一会儿自会见分晓,”面瘫男子在山洞中来回踱步,走到彭长老身后,突然干咳两声,“咳咳——这位长老,站得跟挺拔的小白杨儿似的,你背上背着个东西不觉得硌得慌么……”
众人闻声向彭长老背上看去,除了皱巴巴的补丁,哪里还有什么东西。
“哼,”彭长老不屑地看了面瘫男子一眼,“这小兄弟年纪轻轻,可惜眼神儿不怎么好。”
“哦?是吗?”面瘫男子突然一把拽起彭长老的衣领,只听“哧——”一声,彭长老那缀满补丁的衣裳散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