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安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又掐了手臂一下,终于确定这不是梦,眼前的都是真实的。
只是这差落未免也太大了些。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花海,各色各样的花朵竞相绽放,蜜蜂蝴蝶竞相飞舞。
花海中生出阡陌小道,苏平安从中穿过。
苏平安记得之前自己是在歃影盟一个园子里闲逛,不经意间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已经出现了一级级石梯。
苏平安踏着石阶,一步步往下,穿过一丛蔓草天然生成的屏障,眼前便出现了这片花海。
花海很长,苏平安足足走了一刻钟,耳边突然传来淙淙流水声。
苏平安抬头望去,头顶上垂下一条小小的瀑布,瀑布流下地上一个水潭,水潭里泛起一片雾气,像烟雾缭绕。
鸟儿在枝头鸣叫,歌声清脆悦耳,一只只红的蓝的蜻蜓在低矮的花枝间相逐打闹。眼前的一切怎么看都像是一片祥和美丽的田园仙境。
苏平安又往前行了一段路,一间五颜六色的小房子赫然立于眼前。
小房子建在一个水潭里,用粗大的木桩打底,房屋的墙也是用木头搭成,上面缠绕了郁郁葱葱的藤蔓,开满了各色艳丽的花朵。两扇小窗上面还开了紫色和白色的牵牛花,点缀在盈盈绿意中。
水潭里的水也泛着一层雾气,围绕在房前屋后。
一架木头做的梯子搭在小木屋的门前,苏平安顺着石阶往上,毫不迟疑地推开门。
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
墙上挂着花朵,地上也散落着一些花瓣,全是苏平安没见过的花。散发着花香和草药香掺和在一起的味道。
屋子中间摆了一张圆圆的大床,从楼顶垂下白色的纱幔将床的四周围住。
苏平安怀着强烈的好奇心一步步向床边走去,每向前一步,心都收紧了一分。
苏平安轻轻掀起白色的纱幔,不由得叫出声来,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子。
女子神态安详,双眼紧闭,似乎进入甜甜的梦乡。她头上戴着花环,脸上皮肤晶莹如白雪,羂烟眉,长长的睫毛,小巧精致的鼻子,尖尖的下巴。虽然闭着眼睛,也能看出其妩媚。她身上只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苏平安细细瞧去,发现她身体也在冒着白雾。
圆床上也铺满了花朵,散发的味道不是花的味道,而是草药的味道。苏平安顺手拈起一朵白色的花,花朵饱满似山茶,花瓣却比山茶花的花瓣还要硕大。
苏平安的指尖一阵凉意,仿佛拈在手中的不是一朵花,而是一块冰。
苏平安向女子身下圆壮的床看去,那床晶莹剔透,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白气。苏平安伸手去摸,冰凉的质感通过她的手一下传到她的身体,她打了个寒噤,牙关抖了一下。
这竟然是一张冰床!
女子竟然睡在一块冰上,而且这冰的温度比自己所摸过的冰块的温度都要低!
苏平安的疑惑越来越多,从走进花海开始,再到这冰床上的美丽女子。
这女子也是歃影盟的人吗?她是死是活?
想到此,苏平安将手指伸到女子鼻尖,探她是否还有气息。
苏平安的手指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女子鼻前,过了好久才伸开。
这女子已经没有呼吸了。
苏平安呆立在女子床前,茫然地环视着屋内的一切,目光所及之处,在粗犷的原木墙上,似乎发现一些凹凸不平的纹路。
苏平安缓缓走过去,终于瞧清,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竟然是一个个楷体字,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手握竹杖长。北风荒荒。青山莽莽雾徜徉。酒千斛明珠铺路,鬓发染霜。
皱纹割成伤。眉目连长。灯花落地灰一行。孤独影照我梦魂,独泣成殇!
看这句式,这似乎是一首词。苏平安在脑海中搜寻着,很确信自己绝对没有读过这首词,想来这首词当是这屋中人的原创。
苏平安贴着墙走,果然又发现了几句不知所云的诗词。
低眉蹙首空结怨,繁华落幕叹流年。
……
红颜白骨情难诉,纵使相逢又何妨。
苏平安看一眼床上的女子,又看一眼墙上的诗句,那些诗仿佛是为这女子而写,哀叹这女子命运,哀叹这人世无常,哀叹岁月无情。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命运颠簸二十年。”
苏平安眼前突然跃出这句话。
前两句很好理解,是北宋苏东坡的词句,明月几时有云云,只是这后一句,苏平安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女子死了二十年?难不成在这儿躺了二十年?
苏平安顿感头昏脑涨,原本还觉得好闻的花和药草的味道此刻闻起来却令人作呕。
苏平安将床上的纱幔重新整理好,然后走出小木屋,带上门。
苏平安一步步走下台阶,不时回头望望小木屋,眼里充满了疑惑和茫然。
“我还是快出去罢,师父肯定都着急了……”
苏平安快步跑起来,不似来时那般悠闲,整段路程,蜜蜂一直在耳边嗡嗡飞舞。
苏平安走出花海,走出藤蔓围成的屏障,拾阶而上,很快又回到了歃影盟的园子。
苏平安低着头,四处寻找,却再也找不见那些台阶,那些台阶随着她平安出来而彻底消失。
一切恍然如梦,但苏平安的脑袋仍隐隐作痛,鼻子里仍充斥着花与药草的味道。女子的身影也深深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苏平安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很快就回到和沈游分别的地方。
“师父——”
苏平安远远地看到沈游和魅影站在那里。
沈游急切地跑过来,焦急问道:“平安,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四处寻你不见。”
“我……”苏平安看了一眼魅影,指了指远处,开口道:“我在那边瞎转悠,后来爬上了一棵树,没想到就睡着了……现在才醒……”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无缘无故失踪了。”沈游牵起苏平安的手,“走,去找苏云卿,他们还在找你呢。”
沈游和苏平安很快和苏云卿他们会合,见苏平安平安无事,众人长舒口气。
苏平安又将对沈游讲的话同他们复述了一遍。
等铁霸天送了几人离去,立即换了副面孔,脸上迎合的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阴冷,冷冰冰地挤出一句话,“臭丫头,若是被我发现你去过禁地,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