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又道:“此去百花谷较顺道,要近一些,京城离此路远不说,皇宫也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虽说我已看出你不是凡人,但皇宫是什么地方,你也清楚,一千个唐府也不上。纵使你武艺高强,皇宫侍卫,大内高手,他们人多,你哪里敌得过?”
沈游道:“百花谷又是什么地方?”
“百花谷是神医药鬼子所居之地,去这百花谷要淌洛河,翻洛山。这百花谷是一处世外桃源之地,与外世隔绝,百花谷谷主药鬼子早年间是江湖游医,后来一心想隐居,不问世事,但医术高超,总是有人能打听到百花谷的位置并前去寻医。不过就算去了也是无功而返。”
“这是为何?你不是说药鬼子医术高超,莫非他治不好?”
大夫摇摇头,“不是他治不好,是他压根儿就不给人治。他叫药鬼子,就是因为他整个人怪异得很。他虽是神医,却不以救死扶伤为几任,他救人全看心情。早些年的时候,十个人去求医,有一个还能高高兴兴归来,这些年来药鬼子更是立下规矩,说平常的病他懒得救治,但疑难杂症又会耗去他很多精力,所以他对外宣称,此后再不会救治一个病人。若有人前去,运气好的话最多能求得一些药,但若是想药鬼子看病,却是比登天才难。所以,我才说无论走那条路,都是极难走的啊。”
沈游道:“既然这是唯一的机会,就非去不可,我一定会让药鬼子救人的。”
“怕是难哟,药鬼子都已经那样说了,想必不会轻易改变主意。若他不情愿,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没用。皇宫里的那位老御医倒是中规中矩,家族世代都是皇帝身边的人,他如今也是一心报效朝廷,与闲云野鹤的药鬼子倒是大相径庭。”
沈游愤愤道:“朝廷的走狗罢了,我就依你所言,先到百花谷去,若是那药鬼子不肯医治,我便杀到皇宫里去。”
“若药鬼子不肯救她,那姑娘就没救了。她伤得如此重,服了百命草最多能撑二十来天,你若是去皇宫,万万赶不上的。唉,但愿这姑娘命大,能挺过这一劫……”
“我去多准备些药,你明早带着走,一路上可得精细些,伤口化脓了就麻烦了。”大夫拿了一盏灯,叹息着往里屋走去。
沈游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苏平安,鼻腔里又是一酸,她这么安静还真不习惯呢。
沈游的手依次抚过苏平安的脸庞,从下巴再抚向脸的轮廓,再抚向耳朵。
沈游的手在苏平安左耳上停住,小小的精致的耳垂上本挂着耳环的地方变得空空的。
右耳上,一只小巧的湖水蓝的宝石耳坠闪着醉人的光。
沈游心里“咯噔”一下,重重疑点跃然心头。
想来自己在和山贼打斗的时候便是苏平安失踪的时候,害她的人想必和那群山贼是一伙的。不,他们不是山贼,从他们武功来看,他们出自同一组织。苏平安被人杀害,耳环也被拿掉一只,想来耳环应该是作为信物。是买凶杀人还是?可是苏平安初涉江湖,得罪了谁?难道是冲着他沈游来的?
沈游越想越觉得此事复杂起来,看来把飞花教的人叫来是对的,他一个人要应付太多事,有些力不从心。眼下还是先把苏平安的伤治好要紧。
大夫将药物包成一个小包交给沈游,又告诉他应当怎样护理苏平安的伤口,然后他又将一个小袋子放在桌上。
“这是何物?”沈游纳闷地看着大夫的举动。
“此行甚远,你总得要些盘缠吧。我看你从唐府回来,钱袋就没在身上了。这里有一些银子,你若是不嫌少便收下。”
“你……你为什么……”
大夫打住沈游的话,“无须再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看你也是有情之人,这些只是区区小事,我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积福。”
沈游从小到大,出门在外从未遇见过有人这样对他,一些人表面上虽对他好,却也只是对他身份忌惮,不像这位平平常常的大夫,是真的为他好。
沈游想了想,摸出冯雨递给苏平安的玉佩,对大夫说道:“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回报你,这块玉佩送你罢,我也不知它能值多少钱,但是我的心意,请你收下。”
大夫接过玉佩细细看了看又将它还给沈游,笑道:“若是这玉佩是普通玩意儿我便收下了,我看了,这玉佩做工精细,玉石无一点杂色,极其贵重,世间少有。想必这玉佩对你很重要,快把玉佩好好收着。你若是实在想感谢我,日后无论这姑娘的病是怎样的结果,都请你写封信来告知。”
沈游点点头,将玉佩重新收回怀里,随口问道:“适才你说这玉佩世间少有,难不成这玉佩珍贵得很?”
“那是自然,能拥有这块玉佩的人绝非一般人,非富即贵,而且不是一般的大富大贵。”
沈游眼前又浮现出冯雨的模样来,一直神神秘秘的冯雨着实让他猜不透,还有小满,武艺高强,绝非普通人家的护卫。
大夫和沈游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屋休息,沈游守在苏平安身边,一直等到鸡叫后,意识才越来越模糊。
……
集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彼此交织,小孩嬉闹追逐,各类糕点小吃的香味飘在上空。
两匹油光水滑的黑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马车,使过大街。
这样的情形,马车里的人已经经历过多次,以往的每一次都是开开心心的,只是这一次,
车里的人再无了往日欣赏沿途风景的心境。
白清言一身白衣,提着长剑,从马车相反的方向缓缓走过。
白清言要赶去下一个门派通知选武林盟主的事,此时的他明显心不在焉,他还没有消化透多了一个新仇人的事。
他更不会想到,他的新仇人沈游就乘坐在马车里,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白清言对于那天的事仍记忆犹新。
自己拒绝了玄歌的心意后颇感愧疚,便想着怎样能补偿玄歌,怎样才能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玄歌落落大方,并没有因为白清言拒绝自己便耿耿于怀,她很宽心地说,她不要报答。
白清言心里仍是过意不去,便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他若是能办到的一定会帮忙。
玄歌突然朝他跪了下来,说她一直想为爹娘报仇,但自己没有武功,什么都做不了,她说可以的话,希望白清言能帮帮她。
报仇一事,白清言自然很爽快地答应了,便问她仇人是谁,玄歌说的话让白清言大吃一惊。
玄歌说,她躲在暗处,亲眼看到那伙人杀了她爹娘,他们离去的时候,为首的一位很俊美的男子说让他们死得瞑目些,他们是魔教的人,他是魔教教主沈游。
白清言万万没有料到杀害玄歌爹娘的居然是沈游,玄歌声泪俱下,诉说着那段痛苦的往事。
白清言承诺说,他会为她报仇的,然后便忧心忡忡地走了。
白清言不是没和沈游相处过,从相处的那些时日看来,沈游虽说是飞花教教主,却也不像外界传言那般,白清言倒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只是有些桀骜不驯罢了。可是听了玄歌的话,白清言又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莫非沈游在他们面前全是装出来的?其实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坏人?
白清言想,下次见了沈游,不如试探试探他,看他会不会抵赖,到时他的为人究竟是怎样,便一清二楚。
想到此,白清言心里稍稍好受了些,看着街上的一切,也觉得顺眼多了。
玄歌子和鱼姬站在楼上,将白清言的行踪看得清清楚楚。
“寨主,白清言那个傻小子果然上当了,下次见到沈游,他会杀他的。”
“我对此事倒没有多大兴趣,这场戏的关键在苏平安身上,现在苏平安和沈游不知到了何处,苗小月又没能跟着他们去,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玄歌子道:“小月如今在听云庄,倒是收回了不少消息,不知寨主对小月所说的《花凉百剑诀》是怎样看的,她说最近听云庄上下一直在关注此事。”
“《花凉百剑诀》嘛,能拿到最好,但我们也没有必要将这事放在心上,别忘了我们的老本行,我们是以练毒练药为手段,这些刀啊剑的不必放在眼里。前几天我在花斋定下一盒胭脂,说是今天便到货,你一会儿去取来。女人呀,不要总想着刀剑棍棒,女人要时时刻刻想着这张脸。”鱼姬说着,情不自禁地伸手朝脸上抚去。
玄歌子道:“寨主永远都是这样年轻貌美,世上女子无人可及。”
“非也非也,这再美的花终有凋谢的时日,我们要做的就是要使这花开的时间更长,哪怕不惜一切代价。玄歌子,你可知我不远千里迢迢将你们从天水苗寨带出来,是为了什么?”
“属下愚钝,请寨主明示。”
“是为了寻找花开的意义。”
“寻找花开的意义?”
鱼姬点点头,“花既然盛开,那就要美美地开着,还要开得越久越好,我们女人也像这花一样,我们既然活在这世上,就要活出光彩来,遵循自己的心活着。”
“那沈游便是寨主此次找寻到的意义么?”
鱼姬似笑非笑,不承认,也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