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娘娘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拿着泥人和画笔的手捏的咯吱吱作响。
等她想起手中还有东西,赶忙心疼的松开捏泥人的手时,泥人已经被捏掉了些许颜色,幸好并没有大的损伤,她这才放心下来。
阿紫回吹糖人老人那里拿到自己的糖狐狸,打算去找唐清树,她刚往杂技台那边走去,阿魅就打她旁边冒了出来,小团扇摇得格外欢快:“阿紫,刚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贴的爽不爽?”
阿紫吃着糖狐狸咬牙切齿道:“爽!很爽!下次我要是再主动凑到她跟前去,你要记得提前把我打晕了拖走!”
阿魅道:“此话共勉共勉,我听说别的妖精们说,女娲炼石补天时耗费了极大的神力,修养了几千年也没恢复如初,她现在偶尔在凡间行走,不小心露出了蛇尾还会被人类中的道士、术士之类的当成妖怪驱赶。”
“我也听说过一些,所以她都不愿意承认,现在凡间的人,跟她当初用泥人造出来的第一批人有关系。”
“是啊,我还听说她现在偶尔还会捏些泥人出来,给泥人吹一口气变成活人,可惜她补天救人时耗费的神力太多了,即便有了她度过去的那一口气,那些泥人也不能完全变成真的人了。”
阿紫好奇的停下了脚步,问道:“这话怎么讲?”
章云炎将章景平叫到杂技班后方的无人小巷中,再三确认无人跟过来后,才开口道:“你不能和芸姝在一起,你自己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章景平佯装镇定的声音中隐藏着一丝慌张。
“你不是人,你是怪物!”
“我不是怪物!”向来对哥哥恭恭敬敬的章景平面红耳赤的大吼道,“我是人!”
章云炎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来,横下心一把拉过章景平的胳膊,在他的手臂上狠狠的划出一条深深的口子。
章景平的皮肤破裂之后,没有留出一滴血,他的皮肤之下不是常人的血肉骨骼,而是维持着肌肉骨骼模样的泥土。
章云炎将章景平的胳膊举到他眼前,几乎恨不得贴到他眼睛上去。
章云炎激动道:“你看到了吧!你看到了吧!你真的不记得你是怎么来的吗?那年,那年……”
那年,章云炎九岁,章景平五岁,离他们村里没多远的镇上有庙会,哥哥章云炎趁着父母出门不在家,偷偷带着弟弟章景平去镇上庙会玩。
庙会上真热闹啊,什么都有,弟弟吵着想要这个、想要那个。哥哥只有几文钱,他跟弟弟说,我们只能要一样东西。
弟弟挑来挑去,挑到了角落里一个做泥人的女人那里,那个女人做的泥人比旁人精细百倍,上的颜色也细腻,做好之后的泥人几乎与真人别无二致。
哥哥让她做个弟弟的泥人出来,那个女人看了弟弟一圈就开始做了,她做的精致,耗费的时间比旁人多,弟弟等着等着,就被别的好玩的玩意吸引去了目光。
哥哥只顾着看那女人灵巧的手捏弟弟的泥人,没注意弟弟跑开了,等他拿到那女人做好的泥人后,弟弟早就不知所踪了。
他着急的在庙会上找来找去,找了整整一天,直到赶庙会的人渐渐的都走光了,热闹的街道渐渐空旷了,天也要黑了,他也没有找到弟弟。
终于明白把弟弟弄丢了的哥哥在空旷的街道上边走边哭,当他走到那个给他弟弟做泥人的女人那里时,那个女人居然还在那里没走。
哥哥像是找到发泄对象了似的,扑过去让那女人赔他的弟弟,就是在她这里做泥人,弟弟才会跑丢的。
那女人说,你想要弟弟吗?我可以还你一个。
她一边说,一边拿过哥哥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泥人,对着泥人吹了一口气。她把吹过气的泥人放在地上,章景平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小的泥人越来越大,渐渐长到如他弟弟一般大。
那女人笑盈盈的说,你看,弟弟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千万别再把弟弟弄丢了。
章云炎吓得大叫,疯了一样的往家的方向跑,那个小泥人长成的弟弟在后面追着他叫:“哥哥、哥哥!等等我!”
章云炎转身一脚踹开他,将他踹倒在了地上。
那个做泥人的女人似乎生气了,她变得越来越高,像一阵风一样的飞了过来,章云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远远的看到那个女人裙裾下居然是一条蛇尾。
先前她一直用层层叠叠拖到地面上的裙裾挡着,章云炎完全没有想到那裙下竟然不是一双人的腿。
章云炎眼睁睁的看着人身蛇尾的女人飞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扶起泥人变成的弟弟,推到他身边。
章云炎怕极了,撒腿就跑,人身蛇尾的女人没有再追过来,而那个泥人变成的弟弟则一直追着他喊哥哥。他一路上都不敢回头,跑进自己家里就把门从里面杠上了。
泥人变成的弟弟在外面边哭边拍门,他父母这时已经回到家了,看到他把弟弟关在门外,都以为是他们两兄弟又闹别扭了。父母训斥了他几句后,就把门打开了。
那个泥人变成的弟弟就好像真是他弟弟似的,就连委屈哭泣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章云炎害怕那个人身蛇尾的女人找上门来,庙会上的事他一点儿都不敢跟父母说。就这样,真正的弟弟不知去了哪里,泥人变成的弟弟章景平在家里一天天的长大了。
家里这个章景平和他真正的弟弟不仅有着同样的外表,还有着他真正弟弟的记忆,有时候,就连章云炎都怀疑那天庙会上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的想象,根本没发生过。
为了证实这一点,有天夜里,章云炎趁着家里的弟弟睡着时,悄悄拿被子蒙住了他的头,然后用剪刀戳破了他腿上的一点皮。
戳破皮后的腿上没有一滴血流出来,皮肤下面是泥土一样的质地。似乎是感觉到腿上疼了,章景平猛地醒了,趁着章景平还没有扒开被子,章云炎弄灭蜡烛,拔腿就跑。
第二天早上,章景平还跟前一天一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而章云炎对他则更加防备了。
就这样,两三年后,有个到处流浪的杂技班到他们村里表演,章景平看到表演缩骨功的,当场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
那时战乱已经开始了,村里人走了不少,章云炎一家也想离开村子,杂技班是四海为家,但基本都是往太平的地方去。
杂技班的班主问章景平愿不愿意跟着他们走,章景平说他听父母的,父母自然同意。从此之后,章景平一家就跟着杂技班走了。
不知道章景平是不是也意识到自己身体结构与其他人不同,他从来不碰太尖锐的匕首、刀具之类的东西。跟着杂技班走南闯北时,章景平除了缩骨功,其他的很多也能看看就会了,而哥哥章云炎则帮忙做些戏法道具之类的。
后来,杂技班又新加入了人,芸姝也来了,章景平就这样认识了芸姝,他与芸姝两人渐生好感,关系日益亲密。
别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可章云炎知道章景平的真实身份。
一直到现在父母都决定撮合章景平和芸姝了,章云炎终于忍不住了,就有了这次的小巷密谈。
小巷中,章云炎这些年来头一次正面对峙这个泥人变成弟弟章景平。看着章景平胳膊上被他划开的那道长长的伤口,章云炎都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哥哥……”章景平低低的喊了一声,艰难道,“就算我真的不是人,这些年来,我可曾害过你,害过爹娘,害过别人……”
章云炎心里不是没有犹豫,相处这么多年,纵使他知道章景平并非他亲弟弟,可章景平不仅从来没有害过他,还一直把他当亲哥哥一样。
就算有时候他发脾气,章景平也没报复过。对他父母,章景平也像是对待亲生父母一样。
“你不能跟芸姝在一起,她是人,你不是。”章云炎硬下心肠道。
章景平颓然的低下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可以告诉她的,如果她怕我,我就走,再也不缠着她。”
章云炎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好。”
就在这时,杂技台那边传来狮子暴怒的吼声和人群的惊呼:“不好了!狮子咬人了!”
章云炎和章景平闻声后,同时离开小巷,朝着杂技台的方向跑去!
暴躁的狮子将芸姝拦腰咬住口中,像是咬住了老鼠的大猫一样把头甩来甩去,芸姝如同一个脆弱的布袋娃娃,被狮子接二连三的摔在笼子的铁栏杆上。
台下来看杂技的观众乱成了一锅粥,胆大的拼命往前挤着看热闹,胆小的生怕看到鲜血淋漓的景象,拼命往后退,还有一些已经看傻了的愣在原地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