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依旧大雪纷扬,唐清树坐在仙云上,着急道:“别呀,别逃跑呀,阿紫和簌簌被抓走了,我们得把她们救出来。”
小仙云在空中稍稍停伫,然后才慢腾腾的又飞回了甘露殿,只停在院中上空,却不敢再进殿里。
甘露殿外的院子里,那株梅花依旧不着半片雪花盛开在大雪中,那个身着舞衣的女子在雪中翩翩起舞,长长的白绫悬挂在梅花枝上,应和着她的舞姿翩翩飞舞。
唐清树终于意识到这株梅花树和这名女子的不寻常处,此时已经是深夜了,虽然有满地银白,外面不是那么黑,但也不可能亮到能让他在空中就看清楚这女子的每一根发丝,和梅花树上每片花瓣里的花蕊。
只是这名女子一直在起舞,他并不能看清她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唐清树拍拍小仙云:“往下面落一点。”
小仙云往下面落了落,停在了梅花枝桠上,唐清树压低声音道:“喂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跳舞?”
那名女子听到他的声音,停下了舞步,缓缓回头看着唐清树:“你是在叫我吗?”
“是……”唐清树话未说完,就看到女子的面容已经起了极大的变化。女子双眼流出两行血泪,脸色骤然转为青紫,一条长长的舌头直垂到胸口,活脱脱一副吊死鬼的模样。
唐清树这是第二次见到吊死鬼,比上次镇定了些:“是在叫你……你是李隆基的妃子?”
女子闻言,捂脸大哭。就在这时,宫殿的门开了,里面的烟雾已经散尽,窗户也关闭了。倭人男子带着两个小厮装扮的人离开了,小仙云慌忙升空,远远的跟着他们。
领着倭人男子他们进来的那两个小太监和小宫女都守在太极宫外,看到他们出来了,又过来领着他们出宫了。
宫外停着一辆马车,三人上了马车,在赶车仆役的驱赶下,马匹拉着车离开了皇宫。
唐清树驾着小仙云一直跟着马车,跟了两个多时辰,马车进了一座名为“竺悦轩”的院子门口。
这院子似乎是个欢娱的地方,如此深夜还能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丝竹乐声和醉饮人的笑声。门口还有人或歪歪倒倒,或心满意足的撑着伞离开,眼看着马车已经进去了,唐清树正要催促小仙云快些进去,门口刚出来的一个人打开伞时,不经意的往天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吓得他大叫一声:“天上有人在飘!不,是有鬼在飘!”
唐清树看这人冲着自己大叫,心中不由得暗叫不好,肯定是阿紫施展的隐身咒失去作用了!小仙云是白色的,混在漫天的大雪里看不清楚,下面的人只看到他飘在半空,定然是将他误当做了鬼魂。
门口出出进进的其他的人听到那人的大叫声,也纷纷往天上看去,就连马车上的倭人男子也打开车窗的帘子往外面看,幸好小仙云当机立断,带着唐清树就溜走了,再没有其他人看到什么。
看到唐清树那人瞪着眼睛又看了半天,天上什么都没有了,他也无法说服别人自己方才真的看到天上有东西,其他人都只当他是喝醉眼花了,就没再理他。
这人揉揉眼睛,也只得安慰自己是眼花了。
小仙云带着唐清树停在了离“竺悦轩”不远处的一座小亭子下,已经不能隐身的唐清树着急的自言自语:“这可怎么办?怎么进去救阿紫和簌簌?”
小仙云自然是不会说话,只能摇来摇去的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唐清树想着方才在空中看到竺悦轩里不少地方都有仆从在巡视,他是断不能再乘坐着小仙云进去了,看那倭人男子直接坐着马车就进了“竺悦轩”,要么他是“竺悦轩”的主人,要么就是比较常来的客人。
在外面干等着也没有什么用,唐清树对小仙云道:“我直接从正门走进去看看,你试试飞在上面看看那倭人男子进了哪屋,看到了告诉我,要是被发现了就赶快逃走。”
一人一云分头行动,小仙云飞得稍微高点,悬在竺悦轩上空,免得被人发现了,而唐清树则走向了竺悦轩门口。
到了门口,守门的几个龟公殷勤的过来招呼他:“这位公子,您是去左院,还是去右院呢?”
唐清树疑惑:“左院右院有什么区别吗?”
龟公嘿嘿一笑:“区别可大了,左院里的都是女子,右院的都是男子,就看公子您好哪口了!”
唐清树道:“左院。”
一个龟公领着唐清树进了左院:“公子,您这边请。”
唐清树假装随意的问道:“方才我在路上看到一辆马车刚刚进来了,那是你们这里常来的客人吗?”
龟公道:“刚刚进来的那辆马车呀,那里面是我们老板的朋友,最近一直住在这里,但不在这里取乐,算不上客人。”
唐清树脱口而出:“你们老板还有倭人朋友?”
龟公疑惑:“公子怎么知道里面有一个倭人?”
唐清树顺口扯谎道:“方才我在路上见那马车停了一下,经过时听到马车里的中年男子询问车夫时说的几句倭人的语言。”
龟公道:“哦,原来如此,那倭人学着我们的衣着、语言,外表上看不太出来,就是偶尔着急时也会蹦出一两句他们的话来,他起初住进来时,我还当他是和咱们是一样的人呢,后来还是听给他送饭的杂役说他会说倭国话,似乎是个倭人。他身边倒是还带着两个姑娘,长得倒是天香国色的,也不知道和他是什么关系。”
唐清树又问道:“这倭人在你们这里面住哪呢?”
龟公道:“他在后园清净的地方住,和我们老板的住处离得近。”
龟公领着唐清树拐了几个弯,走到左院姑娘的花楼长廊前,唐清树听到里面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想了想,随手掏出一点银子打发龟公道:“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龟公接了碎银子,道谢后就不再跟着唐清树了,自个又回大门口迎客去了。
唐清树慢悠悠的顺着长廊往花楼走,直到确定龟公看不到他了,才大步往反方向走去,这竺悦轩里到处魅影妖红、醉酒笙歌,楼里灯火辉煌,院内树木杂多处却还漆黑一片。
院里有一些巡视的护卫在到处走来走去,但也有一些醉酒客人歪歪倒倒的走在院中的小径上,唐清树假装镇定自若的往院子里面走去,倘若真被人盘问了,就说迷路了。幸好现在大雪纷飞,巡视的护卫也犯懒怕冷,在避风暖和处停留的时间长,唐清树单捡着暗处走,也没什么人注意他。
竺悦轩里的路曲折蜿蜒,唐清树开始还能记住来时的路,拐了十几个弯之后,他自以为是一直往后园的方向去,却不想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拐到了右院里去了。
唐清树见这边多是男男成对,心中大感不妙,忙要退出来。急急后退时,在走廊上一不留神和一个客人撞在了一起。两人齐齐倒地,唐清树连声道歉,那人跌倒之时,从袖中滚出一方黑石方砚和一杆碧色毛笔来。
那人倒也大度,没有不依不饶,只说了句“无妨”,拍拍斗篷衣服上的雪花就要站起来,他方才从外面来时没有打伞,只在外面披了一件厚实的斗篷。方才正在檐下抖落斗篷上的雪花,没注意到急着离开这里的唐清树,两人才撞在了一起。
唐清树帮他捡起黑砚和碧色毛笔来,被唐清树撞倒那人只顾着拍打自己衣服上的雪花,连自己的东西掉出来了都没注意到。
这两件物一被唐清树的手指触摸,霎时如萤火般亮了一下,只是这亮光消逝的极快,唐清树没看到,他只觉得手中黑砚和碧色毛笔骤然一热,而后就又重归冷瑟。
唐清树奇怪的细看了一下黑砚和碧色毛笔,这块黑砚只有他一只手的大小,砚额处雕着一只酣睡的九尾狐。再看砚底,黑石中心写着六个金字“小甜甜”“小心心”,六字周围还画着一个心形。
唐清树一脑袋黑线,品相这么好的黑砚全被底下这几个字和心形给毁了,写那几个字的人真是暴殄天物。
再看碧色毛笔,毛笔笔杆色如碧湖,唐清树本以为是玉质,可触之却觉笔杆质地比玉要坚硬上百倍。笔杆最上端刻着一个清绝苍劲的“判”字,这字倒是比砚台上的好太多了。
唐清树把砚台和笔杆还给被他撞到的那人,那人接过笔砚,正要道谢,里面的一间房门“吱嘎”一声开了。竺悦轩的小兔儿之一琴枫玺走了出来,略带酸意道:“哟,我说你怎么来这么晚,原来是在走廊上就搭上了别人。”
唐清树听得浑身有点起鸡皮疙瘩,急匆匆的落荒而逃。被唐清树撞倒那人正是宫廷画师云鸿祯,云鸿祯拿着笔砚笑道:“哪有搭上别人,不过是在这门口被人撞倒了,别人帮我捡了下笔砚而已。我往日总说带我的笔砚来,每每总是忘记,你看,我这次不就带来了吗?”
琴枫玺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好了,我不过说两句玩笑话吧,这你也当真,进来吧。”
云鸿祯拿着笔砚进了琴枫玺的屋里,门一关上,两人只顾缠绵,笔砚倒是先搁置在了桌案上。
两人只顾着卿卿我我,谁也没注意到这对笔砚在桌案上竟开始小声的窃窃私语了起来。
砚台道:“是他!一定是他!这个自恋的家伙,轮回从来不换脸!”
毛笔反驳道:“不可能,就被罚了十世轮回而已,早就该结束了。”
砚台道:“别忘了,我们跟他分开那一世,他又跟狐狸搅合在一起了,肯定是因为受罚期间又犯事,罚期被加长了。”
毛笔道:“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