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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美人灯笼铺 夜谈灯笼画(二)

手中的药碗凄然落地,碎成几块残片。

玉婵也颓然跪地,垂泪呜咽道:“还有渊兮!还有渊兮!临入宫前,我盼着他能说一句带我走,可他却狠心说他要忠心于你,不能带我私逃王宫。我被封为王后,他做好母仪天下的本分,以对得起你的宠爱!哈哈,说的多么义正言辞啊!既然都如此说了,为何不干脆一刀两断,却偏偏还要对我多加照顾、藕断丝连。你可知道,他时常劝我不要献谗言于你,他到死都还和天下人一样,以为你杀的人都是被我挑唆的,还以为是我诬陷他私通前朝太子的!”

王上的脸色渐渐灰暗了,他再也不能回答一句话了。

玉婵趴在床榻前,轻抚着王上的脸说道:“我不想如常人一样的死去,别人都说,死了的人还会转世。我若是转世了,就会再见到他,再与他纠缠,我不想这样了。祭司说,做了王陵里执灯人的妃子,就会在王陵中化作石像,魂魄永远拘在石像中,不死不生,不转不灭。这样,最好了……”

王上驾崩,举国哀痛,众人都知道王上早已在垂危之际,没有任何人怀疑王后还给王上下了药。王上的遗诏公布天下,如玉婵所预料的那样,梁菱儿和她的儿子坐上了太后和王上之位,而她的命运,早就在他的遗诏中被赐予殉葬了。

朝中有的是恨她入骨的大臣,他们自诩赤胆忠心,对遗诏上的每一个字都会奋力执行。

盛大的葬礼之后,王上的遗体被送入了王陵中。王上以前宠爱过的嫔妃们基本都被赐白绫自缢,独有几个平日比较受宠的,被灌下祭司特制的药物,留在王上棺椁旁,手执灯笼,身体僵硬化作了石像。

这几位嫔妃们早就知道自己会有此下场,没有人哭哭啼啼,都顺然接受。

玉婵的身体逐渐僵硬石化,意识消亡时,她想起了那年她初入王宫,与相爱之人相见却不能再相爱。

后来渊兮拒绝带她走,她也曾想过安心侍候王上一生。然而,她觉察到王上对她的宠爱隐隐有些不对劲。

王上对她表面上的确宠爱有加,想法逗她开心,甚至曾经带着她偷溜出王宫,在民间四处游逛。可是,王上赐给她的物品、赐给她的衣物、赐给她的食物,都并不是她喜欢的,哪怕她提出过很多次她喜欢的,王上赐给她的仍是那些。

起初,她只是以为王上在这方面粗心大意了些。

直到有一日,王上与她在王宫中结伴闲走,梁菱儿在园中花下的软榻上浅眠。王上投向梁菱儿的眼神,像极了渊兮曾经看向她的目光。

那日之后,玉婵起了疑心,有个小宫女偶然一句“梁妃与王后的神韵有几分相似呢”。她让小宫女去打听梁菱儿与王上的过去,得到的答案是,王上与梁菱儿是青梅竹马,曾经感情匪浅。

她又让小宫女打听梁菱儿喜欢的东西,果然,王上赐给她的那些东西,都是梁菱儿喜欢的。

王上一直都把她当做梁菱儿的替身。

或许,王上也是吃准了她性格柔顺、善良的懦弱,从不伤害别人,才放心把她放在王后的位子上。

送葬的队伍一支支的离开了王陵,王陵的石门一重一重的被关闭了。王陵内的烛火还在亮着,照亮着她们几个快要完全化为石像的执灯人,她看着她们,她们也看着她,眼神里全是鄙视。

看吧!那么受宠爱,最后还不是一样做了执灯人!

在最后一丝意识涣散的时候,玉婵又想起了当年还在湖中撑船打渔的自己。

如果不曾遇到渊兮,如果不曾救过他,如果不曾和他有过一段感情……

此时的她已不想再为这些事情烦忧了,她好想再唱一遍自己少女时,在船上打渔时常唱的那首《渔歌子》。

那时候,她的声音甜美悠扬,不像在宫中时,神经质般的念念叨叨。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药力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喉咙、她的舌头,那些让她怀念的小曲儿再也不能从她的口中唱出来了。

“故事讲完了,这就是这盏灯笼上这个执灯美人的故事。”阿紫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陈探花屠户听得眼眶微红,泪珠在眼睛里滴溜溜的打着转:“可惜啊,可惜啊,这么善良的让人心怜的女子,一生竟如此凄苦……倘若她要是遇到我,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子,定然不会有此下场的。”

唐清树听得一愣一愣的,阿紫的小狐狸脑袋转的倒是挺快的,看两眼他的画,下个楼梯的功夫就绉出一个故事来了。剧情合不合理先不管,就这编故事的速度,不去茶馆酒肆兼职说书可惜了呀。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陈探花屠户这么五大三粗的男子,竟然有这么一双泪眼,那眼泪说下来就下来,成串成串的“吧嗒吧嗒”往地上落。

陈探花屠户掏出钱来,小心翼翼的接过灯笼,念叨道:“美人呀,以后我定不让你再受苦。”

阿紫得意的接过钱,对唐清树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唐清树回给她一个大拇指。

陈探花屠户提着灯笼要走,站在门口听了许久的阿魅拦住他道:“别走呀,阿紫的灯笼盏盏都有故事,而且独一无二,外面的说书馆都没有的,再听一个再走嘛!过了今天,她以后可能就不讲了。”

陈探花屠户被阿魅的美色勾走了半个魂,顺从的坐下道:“好好,再讲一个,我再买一个灯笼,出二十倍的价钱。”

阿魅在灯笼架前走过,背对着三人,从袖子里迅速的掏出一盏灯笼来,丢在桌上,说道:“就这个吧。”

三个人都没注意到阿魅的小动作,阿紫拿起灯笼一看,灯笼上面勾勒着一座暴雨中的客栈。

阿紫正在心里寻思着怎么编造才好,阿魅已经袅袅婷婷的到了柜台后面,坐在唐清树身边,双手拉着唐清树的一个胳膊,如花似玉的脑袋搁在唐清树的肩膀上,呵气如兰道:“清树,听着阿紫讲的故事困不困?我小时候她就常胡诌些故事骗我睡觉,所以,我一听她讲故事,就犯……困……”

阿紫丢下灯笼,翻过柜台干净利落的挤在唐清树和阿魅中间,将唐清树往柜台外面一推,说道:“来吧,唐呆子,去给陈探花屠户讲讲你画个下大雨的客栈是什么意思?”

“下大雨的客栈?我还画过这个?”唐清树一头雾水,然后说道,“大概画太多了,都忘了画过什么了。”

阿紫对阿魅道:“你不是犯困吗?不如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改天精神好了再来这里。”

阿魅轻盈的从柜台上翻了出去,这次倒是没有再缠着唐清树,而是坐在了陈探花屠户的身边,染着红艳丹寇的手指拨着灯笼,媚眼乱飞道:“我小时候也常讲故事哄阿紫睡觉,我来给你讲这个故事,你愿不愿意听呀?”

陈探花屠户连连点头:“愿意愿意。”

唐清树走回柜台后面,坐在阿紫的身边笑道:“你们姐妹俩小时候倒是亲昵。”

阿紫从茶壶里又倒了一杯茶,喝完之后,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声道:“你等着吧,我看陈探花屠户听完阿魅讲的故事,今天还敢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回家。”

阿魅讲道,这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发生在某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野野岭里的客栈里。

此地方圆十里只有这一家客栈,客栈名为“黄泉客栈”。

陈探花屠户听到这里,弱弱道:“这故事是不是有点不适合晚上讲?”

阿魅道:“别打岔!”

阿魅继续讲道,且说这天晚上,夜雨霖霖,瓢泼的一般,浸透了黄泉客栈门口的灯笼。

灯笼里火光颤巍巍的摇曳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熄灭。

客栈里头,昏昏欲睡的账房先生在柜台后面打着哈欠拨弄算盘,身着粗布麻衣的店小二默不作声的整理着桌椅。整个客栈寂静无声,只听到雨声淅沥沥的落在瓦上,然后又汇聚成线沿着飞檐坠落直下。

忽然地,客栈门外传来了马的嘶鸣声和马蹄踏水的迸溅声,店小二慌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去,雨大夜黑,看不清来人,店小二请客人入内,他则帮客人牵马去了马棚。

来人在客栈门前摘下已然湿透的蓑衣斗笠,干脆利落的抖落雨滴,转身走了进来。账房先生抬起头来,笑脸迎人正欲开口,一眼见到来客,殷勤的话却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红艳艳的嫁衣,穿在一个身形削瘦羸弱的人身上,在夜雨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凄寒,珠玉凤冠下的那张脸上妆容诡异的如同死人的遗容一般,白生生的脸颊画的毫无血色,唯独一双嘴唇红的鲜艳欲滴。

账房先生疑窦顿生,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躬身作揖,小心询问道:“姑娘如此盛装,还在夜晚孤身独行,不知要去哪里?”

“暂时哪也不去,这么大的雨我除了在这儿住上一夜还能去哪里?”

身穿嫁衣的来人冷笑,红唇中吐出的却赫然是男人的声音,他锐利的眼神在账房先生身上转了一周,又道:“别发呆了,我现在需要休息,先带我去客房,顺便送点饭菜上去,我饿了。”

嫁衣男子目光阴冷,刺得账房先生浑身发寒,他强笑领路道:“楼上请,今天客多,只剩下最后三间房了,都在二楼。我送您上去,现在夜深了,别的客人都睡了,希望您不要有太大的动静,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请到楼下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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