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将秦安安顿好后,秦淮便不敢再在秦晔府中停歇。驾着马一路直奔自家府中,却是尚未进门就听到了北院那边传来宫洛的阵阵哭音。
何安想必也是听到了,悄没声的瞥了眼秦淮,见他脸色发暗,嘴角轻颤,便连忙将头垂了下去,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忙你的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秦淮淡淡扫了他一眼,瞧着他听完如获大赦一般逃开的无影无踪后,才合上眼眸,暗暗叹了口气。
他不知这唐言汐究竟是何方神圣,也或许是那天上的扫把星下凡历劫来了。不然怎么他才迎她入了家门,这府中不顺心的事就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连给他喘个气的机会都没有。
步子顿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如破釜沉舟一般下定决心的往北院去。那小径蜿蜒崎岖,绕了好一会儿才见到摔倒在一旁的宫洛。
秦淮正巧从那个方向能看到宫洛的侧脸。她的额头上磕了一块青紫的瘢痕,隐隐渗出血丝来,在惨白脸色的映衬下更显的突兀。被喜儿搀扶起来后,用绣帕小心翼翼的擦了擦,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可怜
而唐言汐坐在一边的小石凳上,笑嘻嘻的托着腮,倒是一脸看热闹的好相。
她是而见到宫洛一抽一抽的止了眼泪,轻啧了一声,拍着桌子不满道:“哭啊……刚刚不是哭的挺尽兴的吗,怎么停下了?”
竟是如此的张扬跋扈,不知礼数。
秦淮心头一怒,将挡在身前的柳条掀开,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白衣清俊,发冠束紧。任由日光在他身后晕出一片光影,如同谪仙一般负手而立,“她若是停下了,那便该到你哭了才对——”
当然于此美貌,言汐却也只不过是在心中暗啐了一句:这招桃花的破玩意儿。
紧接着便笑了起来,辩道:“殿下会错意了。妾身不过是想到常言美人垂泪的动人场景,所以想好好体会体会罢了。”
那双明亮的眼瞳中明明满含精明与算计,却刻意瞪大故作无辜的模样,实在讨人欢喜。
秦淮虽知道从她嘴里听不到什么认错的话来,可听到如此生硬的诡辩,还是觉得不能让她如此简单的就得了甜头。
“这样啊——”他似是了然一般略含深意的点了点头。却又行至言汐的身侧,扳过那张不肯服输的小脸来,笑得险恶无比,“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若是哭起来,也好看的紧呢?”
他的手指捏在她精巧的下巴上缓缓摩挲,力道极轻,却又挣扎不能。言汐大抵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手,措不及防的撞入他含笑的双眼中,心头春波皱起,却是无从而退。
秦淮亦是有些错愕,等到将那张般般入画的样貌看进了心头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志明明是想要自己放开的,可手指却流连在那样细腻温软的触感上,起了兴致。
宫洛在旁见此情景,刚刚止住的泪水的眼眶又通红成一片,靠在喜儿的身上,小声啜泣起来。
而悄悄躲在后面看热闹的苏苏与棠雨却笑得一脸奸诈。
“苏姐姐,这殿下是在和二夫人打情骂俏吗?”棠雨倚在苏苏背后好奇的问道。她之前在街道上见到那买豆腐的小哥和旁边卖菜的小姐姐这般说笑时,旁人便是指指点点的如此形容的。
苏苏听到她这形容词,先是皱了皱眉,转过头来看着棠雨一脸无辜的表情,却是狠狠打了下她的脑袋,啧啧道:“小孩子家家,哪里学的这些混词。”
而后看到棠雨撅了撅嘴垂下头去,才又转回身。
只是在她将这五殿下与自家小姐的样子细细打量一番后,心中又觉得似乎也没有比这词更加合适的了。
打情骂俏,言倒确实啊……
如此僵持了好一会儿,秦淮才终于回过神。收回手放在嘴边作势轻咳了一声。
他招了招手,将宫洛唤过来,指着她额上的瘀青,对着唐言汐问道:“胆敢在王府中伤人,你当真是觉得这府中没人能管得了你了不成?”
宫洛站在一旁听他如此质问,刚想要开口解释,却被言汐抢了先。
“瞧殿下这话说的……”她并无丝毫的畏惧之意,直直的迎上秦淮的目光,温温撒娇的模样简直与她平日里那些行为完全不符,“怎么听起来我就那么十恶不赦呢。”
秦淮对此,简直是无可奈何。他明明知道如果任由唐言汐再在府中祸乱下去,必成灾难,却也只能生生迫着自己扳下脸来,威胁的意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看你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那次经书抄的不够多,没能让你长记性是了。”
他自以为这般说辞多少能让她收敛一点,好歹他才是这府中真正的主子。可没成想言汐听完他这话,却是笑嘻嘻的揶揄道,“殿下想罚便罚了,哪里还需要找些理由来的。”
她这话里话外的分明是要激怒他,秦淮皱了皱眉,终于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唐言汐越是想要让他在众人面前勃然大怒,狠狠责罚她一番,就越是能证明宫洛额上的伤与她无关。
而她之所以这样处心积虑的,想来必然是“有求于他”才对啊。
于此,清楚了唐言汐心中的这点花花肠子,面上这才缓和几分,对着喜儿叮嘱了几句,便将宫洛送了回去。
唐言汐这边一见秦淮忽然转了性子,立马意识到是自己的那点小打算让人看了个通透。而这看戏的人走了,她这唱戏的落了个没自讨没趣,也就没有要再唱下去的意思,起身掸了掸衣裙,长吁了一口气,作势便要离开。
可正逢上秦淮送走宫洛转过身来,将她拦下。
“怎么这戏没唱完,就想走?”他微微扬眉,“怎么也要解释清楚了再走才成啊。”
言汐摆摆手,“无非是宫姐姐自己溜达到我这北院来,不知这里路途艰险,跌倒了罢了。”
她大抵是觉得乏了,懒得再同秦淮过些嘴瘾,说起话来倒是难得直白爽快。
可秦淮却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我不是说这个解释,我想问的是你到底想要从我这得到些什么赏赐。”他坐到言汐的对面,手中的扇子砸在掌心中,沉稳的很。
想来是从见到过他这位侧妃服软的模样,所以今日看她演了这么一出戏,倒是觉得有趣的紧。
言汐轻啧一声,语态中满是鄙夷,“我说了,殿下若是做不到,岂不是扫了兴?”
虽是这么说着,可屁股还是又重新坐回到了石凳上,挽起袖子为秦淮添上了一杯茶水。乖巧柔顺,浅浅笑意抿的春风微醉。
秦淮端起茶盏,却也只是在鼻尖轻轻一嗅,待那醇厚的香气盈满,才小酌了一口。
他笑了笑,扇子点在桌上,“说来听听看……”
虽是不温不淡的几个字,可在唐言汐听来完全就是大有可能的意思。她双手盘在桌上,往前探了探身子,面上好一副得逞的嘴脸,“这不是陛下的寿辰要到了吗,到时候你和宫姐姐都去了,只留我一个人在这府中未免太过无趣了不是?”
她虽未将话说透,但想必依着秦淮的才智,也早已经听出了她这话中的意思。他将茶水一口饮尽,由着那茶香在口中浸润发散。
秦淮只知道她是唐言汐的身份,自然便会觉得她的所作所为都要与郑后扯上关系。虽是打心眼里明白最好不让她入宫才是上策,可话一出口,却变了意思,“你若是答应我今后能在这府中安分点,父皇的寿宴我自会携你一同前去。”
他的目光深沉如水,可唐言汐却只顾着自喜,并未在意。
什么安不安分只是令一说罢了,眼下才是关键的。她要进宫去与林舒宛打个照面,让她莫要灰心丧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