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地虽是巨州,西边却是和冲州、展州交界,人脉往来最是复杂。三州交界处,有一山脉,名唤修月,主脉在冲州境内,另外有山谷山岭分别延伸至巨州、展州,所以虽然这里在官方由三州分而辖之,习惯上却被人统称为修月山。
修月山的主峰修月峰,正是当今武林五大剑宗之一的青云宗所在。据传青云宗宗主陆青芝,一手修月剑法登峰造极,誉满江湖,造诣当不在九重门门主之下。而此地虽有官府,反倒是青云宗的势力来得大些。
当年皇帝老儿想拿那凤涎丹,得到消息,宝丹落于此界,便是想请青云宗主出手,不料被陆青芝一口回绝。皇帝恼羞成怒,派了兵马来攻,每次兵马到了这里,不是主将的脑袋不翼而飞,便是粮草被烧个干净,总是攻而未果。好在皇帝通过另外的法子拿到了凤涎丹,攻打青云宗的事便不了了之。只是几趟兵马来回,免不了惹得百姓鸡飞狗跳,苦不堪言。把官府的威望又降了几成,而青云宗的声望又增了几分。
既然皇帝都奈何不了,在百姓口中,更是把青云宗的剑法传得神乎其神,说是陆青芝的一柄飞剑,来去无踪,只闻剑风,便能够杀人于无形。更有甚者,说陆青芝人形不动,光是催动剑气便能杀人于百里之外。乡野村夫,自然是把事情传得越邪越好,才显得自己见识过人。
雀儿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心里想到,如果青云宗真能厉害如厮,那天威镖局程义海作为外门弟子,也不至于被人劫了镖又遭了毒手,程尽欢也不至于投入九重门下。也不知道程尽欢如果在这里听到如此说,会是什么想法。
二师兄张子奇却说道:“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未免华而不实。不过我听师傅说过,陆青芝当年以一柄修月剑,力敌白云城下三位堂主,更是伤了其中二人,最后才由白云城主白孤帆出手击败。但其时他已经久战力衰,白孤帆赢得未免也太不光彩。方门主倒是说过,陆青芝的剑法,当世能胜他之人,只怕不超过五人。”
一个门人听了好奇,问道:“那难道方门主的绽梅剑法也胜他不了?”
张子奇看他一眼,呵呵笑道:“倒也不是。方门主不是说了么,能胜他的不超过五人,想来他是把自己列入这五人之中了,呵呵。”
那门人这才满足,哦哦有声,甚是得意。
突然听得旁边一桌上有声音幽幽道:“陆青芝?五个人?天下这是没有人了么?唉——五个人……五个人~”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角落一桌上,俯着一人。身着灰色小衫,发髻邋遢,手边倒着一个酒壶,却无残酒流出,想来壶中之酒已被喝干。桌上放着四个小碟,只剩几粒花生,其他碟中空空如也。由于背身而坐,又俯在桌上,并看不清他的脸面。
张子奇和众人互望一眼。那人所说应该是针对自己几人,想来是刚才所说落入他耳中。只是听他言语,显然是对刚才所说不以为然,才出口相讥。
陆青芝身为一代剑宗宗主,在那人口中却显得颇为不堪,张子奇听了很是惊奇。只是几人不愿惹事,装作听不懂他所说,互相使了使眼神,不再继续说将下去,只是喝酒吃肉,岔开话题。
不料那人却继续道:“绽梅剑法?南宫宏?不对不对,现在应该是方梅印了罢,嘿嘿,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个方梅印,却将自己归入天下前五里了,真是……真是恬不知耻,臭不要脸!”听其话语,起始时虽然不甚恭敬,但总算还能斯文,可最后一句臭不要脸,已经是乡村俚语,听得张子奇等人脸色俱是一变。
前面那人轻视陆青芝,张子奇等只是莞尔一笑,不以为然,此时听得他再在自己面前说方门主臭不要脸,自是不能再装作不见。
张子奇站起身来,向着他拱一拱手,朗声说道:“这位朋友请了。不知道你所说的臭不要脸是指何人?”
那人抖抖肩膀,好不容易坐直起来,嘿嘿笑道:“何人?还能是何人?谁接了我的话,当然便是指谁。”一句话说完,复又趴倒,似多坐直一刻也是不可能。
张子奇听了又惊又怒。他在离门师兄弟中排行老二,虽然武功稍显不足,但为人敦厚正直,在众人中也算小有威望,一向被大家所尊敬。现在毫无来由地被人戏耍,更何况辱及师门,饶是他性格温和,也急了眼,推开桌子,走到那人一侧,愠声道:“这位朋友,还请你说个明白,我等怎么就算臭不要脸了?”
话刚说完,便伸出手去扳他肩头,想先看一下那人的尊容。
哪知道明明右手已经搭上他的肩膀,手掌却如划过水面,一滑一松,莫名其妙地落了空,所幸使劲不大,整个右臂反向甩向自己左肩,一触即止,只是模样未免难看。张子奇脸上一呆一红,心中更恼,叫一声“得罪了!”又使了双手,分别按在那人的双肩,然后用力向自己胸前用力扳过。
刚才,张子奇是看那人的样子瘦弱,怕伤了他,所以所使劲道不足一成。吃了亏后,心里知道这人未必简单,便用上了五成力道。诡异的是,明明感觉双掌已经拿住了那人的双肩,待用力时,又突然地感觉失了着力点般,手掌划过他的肩膀,就听得“嘭嘭”二声,张子奇的双掌分别按在自己的胸口。
虽然他反应不慢,收劲迅速,但五成力道哪里能在这电光火石间收除殆尽?二掌重重地击在自己胸口,让他一时气滞,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人又嘿嘿笑道:“这娃子心地倒好,第一次未使劲算是失算。第二次也不肯用全力,想来是怕伤着我罢?嘿嘿,未免也太小瞧了旁人。不过也算你有善心,帮了自己,不然如果你使了全力,只怕现在胁骨也断了几根了。”说罢又把趴在桌上的脑袋轻轻摇了摇,似在叹息:“唉,九重门下,也不过如此。也亏得敢把自己称作天下前五。”语气戏谑,似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
此时张子奇才缓过气息,知道是遇上了高人,尤有不服,辩道:“在下不过是九重门中离门的门下弟子,敌不过你自是我学艺不精,怪不得师门。若是我师傅在,却也不能有你如此嚣张的余地。”
那人听了,忽然抬起脸来,双眼瞪着张子奇,冷声问道:“哦?那你说说,你师傅叫甚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