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位后赵人人敬重的英雄,东齐人人敬畏的后赵大将军怎么会出现在东齐洛阳城中的弄药堂。
“没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陈元霸,若是大夫觉得我是东齐悬赏的人犯,大可以将我交给东齐的官兵。”真不愧是位英雄,陈元霸连眉头皱也没皱,不禁让徐雄心生敬佩。
“将军大可放心,徐雄也绝非不分善恶之辈,天下的事我管不着,朝廷的事我也不用管,天下众人在大夫眼中那都是一样,医者父母心,老夫也只知道你是我的病人。”徐雄起身向陈元霸作揖,拍了拍陈丰的肩膀:“孩子……”
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陈丰,于是只好转过身,劝道:“陈将军,丰儿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三岁的时候我将他从林中带回,一晃十载,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陈元霸心生愧疚,“当年战乱,大哥全家都在战乱中牺牲,我带着稚子逃亡,不料途中中了埋伏,不得已将稚子托交给下属带离,不料敌军目标在于稚子,长草除根,我所引开的敌军不过是用来迷惑我的幌子,下属带着稚子离去,正中敌军下怀,待我明白过来为时已晚。”那段被埋藏的岁月,一点点的被揭开,当年当他看见下属的尸体,周围不见陈绍世的身影时,没人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
十年来,陈元霸凭借自我的武艺和学识,得到了新主萧炎的厚待,一步步走到将军的位子,但这些年他从未忘记寻找陈绍世的信念。
“战乱时,我爹娘是谁杀的?”陈丰哀痛,他很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全家人会死,为什么要对他长草除根。
“当年后赵内部出现了争权夺位,你爹带着陈氏家族维护现在的皇帝萧炎,却不料迎来了萧炎长兄萧旺的报复,萧旺想要做后赵的皇帝,当然不会放过你爹。”争权夺位,历代如此,一个人的雄心就要赔上老百姓安稳的日子,将士珍贵的性命,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陈丰咬着牙,血红的眼里露出恨意,当年他还太小,不能为爹娘报仇,现在他长大了,仇人却死了。
“绍世,跟我回后赵吧!陈氏后人应该生活在后赵的土地上。”
“丰儿是我东齐人的徒弟。”徐雄脸色一变,对着陈元霸说。
陈元霸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道歉,他只是想要劝陈绍世跟着他回家。
陈丰看着两个人为了他争论,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宁卿走了进去,打破了这样的局面。
这一切都让宁卿觉得意外,虽然他觉得陈丰对待陈元霸不一样,尤其是当他看见陈元霸身上的星星印记的时候,宁卿猜到了些什么,而现在的结果,却还是让宁卿觉得吃惊,难以接受,在陈元霸说要带走陈丰的时候,宁卿开始不安。
“陈丰是我师兄,理当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宁卿对上陈元霸的眼神,那漆黑的眼眸里发出冷厉的光芒,让宁卿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神,宁卿还是舍不得陈丰。
“师兄从小就和师傅生活,他去了别的地方肯定不适应。”
“这位是……”陈元霸收起那可怕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宁卿,宁卿一袭蓝衣,精神抖擞站在陈丰旁边,用手勾搭着陈丰的胳膊。
“他是我师弟。”陈丰向陈元霸介绍,左手紧握着宁卿的右手。
“徒弟无礼,将军莫要见怪,这本应该是你的家务事,我们不便插手,但丰儿是我的徒弟。”
“也是卿儿的师兄。”宁卿接着徐雄后面说道,他们就是舍不得陈丰离开。
“师兄,你会跟他离开吗?”宁卿低声细语的向陈丰寻求答案。
“不会。”陈丰坚定的告诉宁卿,宁卿立马喜笑颜开。
徐雄也感到很欣慰,但陈元霸却有些不高兴。
哪里来的小子,看得出陈丰对那小子不一样。
陈元霸伤好却迟迟不离开,每日跟在陈丰后面劝陈丰跟他回去,只要宁卿靠近陈丰,陈元霸就不高兴。
“绍世,你是陈氏后代,你不应该留在这样的小地方,我们陈氏后人,生来就是战场杀敌的大英雄。”陈丰每日捣鼓药方,给病人看病,每日跟在他师傅和两个同门身边,与药为伴,完全丢失了陈氏后人的颜面。
“绍世难道你就不想见见生你养你的地方吗?你真的对陈氏家族一点也不感兴趣吗?”陈丰停下动作,笔尖停留在白纸上绽放,融化开。
“你看,你根本就是想回到故乡。”陈元霸抽出那张写废的白纸,指着上面对着陈丰,他心绪不宁,他被陈元霸戳中内心。
“我……”陈丰被说的无法反驳,如果说他不愿意回后赵的原因,除了不愿意离开宁卿和师傅以外,他确实没有什么其他理由。
他不是朝廷中人,没有党派分别,他是个医者,这些年跟随师傅云游四方,也医过不少不是东齐的百姓。
他去过边关,走过沿海,就是没有去过辽阔的北方,他是想要回去见见生他的故乡,从小他就想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样子的。
“绍世,别欺骗自己,你不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陈绍世,你只是舍不得你师傅和你那小师弟。”如果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么他留下来的这几日也是白搭,但陈元霸驰骋沙场这么多年,一眼就能猜透别人的心思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跟你回去可以,我回去给爹娘上柱香,拜见过后赵皇帝,我还要回来。”陈丰终于松口,陈元霸高兴的握住陈丰的手,点点头答应。
“待我晚点禀告师傅,告知我师弟,明日就与你一同回后赵。”
“好,我等。”
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一时半刻?陈丰拍拍手,站起身,笑了笑。
陈元霸对视也笑了笑,然后两人分别一前一后离开,一个去了后房,一个朝着门口的商铺走去,明日离开,他得买些路上用的必备品。
师傅上山采药未归,宁卿被许茂叫去煎药,自己却不见了踪影,陈丰到后房看见宁卿正在摇着扇子,给一个个药罐煽风点火,炉子上的火烧的很旺盛,让夏日变的更加炎热,宁卿躲的远远的,迟迟不敢靠近药炉。
见陈丰进来,宁卿打了声招呼,“师兄”,又继续摇着手中的扇子,陈丰见他偶尔靠近掀开药罐的盖子,上前帮忙。
“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来吧!”陈丰经常嫌弃宁卿煎药时的慌张,尤其是夏日,火旺盛的时候,靠近药炉时,那一副赴死的面容。
也因为每次有陈丰的帮助,宁卿从来不觉得麻烦,只要师傅让他煎药,没关系,等药熬好了,宁卿就会去叫陈丰帮忙倒药,陈丰不在,就喊大师兄许茂,只是每次大师兄都会让他以吃的互换。
“这要是哪天我不在弄药堂了,你是不是还是害怕火而不敢倒药啊?”陈丰将药倒在一个干净的碗里,刚好装满。
“师兄怎么可能不在呢?”宁卿随口一口,他早已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有师傅,有两个师兄的日子,宁卿望了一眼陈丰,陈丰一脸严肃的表情告诉宁卿,他已经做好了离开他们的决定。
“你还是要跟他离开?”有些话不问出来,永远不知道答案,而有些话不需要问出口也已经知道答案。
“你进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宁卿用期待的眼神盯着陈丰,巴不得从陈丰口中听到“不是。”,但终究无法如愿。
“卿儿,你听我说。”陈丰拉住宁卿的胳膊,宁卿慢慢的掰开他的手,对着陈丰说道:“不用跟我解释,那是你的家,你理应回家。”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弄药堂。
心情不好的宁卿,经常会去洛阳城城外的一条小溪边,那里青山围绕,溪水流淌,空气清新,景色宜人,犹如一副江南美画。
“臭师兄,笨师兄,丑师兄……后赵是你的家,难道我和师傅就不是你的家人吗?说走就走,我恨死你了。”宁卿对着溪水狂骂,不停的向水里扔小石子,边扔边骂,声音越来越大。
“是谁啊?胆敢扰了我们九公子的闲情。”溪水的上游边有个人垂钓,旁边站着一个侍卫,带着剑,面无表情的站在垂钓者的后面,标杆般修长身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墨绿。
“找死啊,这么大声,我的鱼都被你吓走了。”垂钓者开口骂道,转过头,示意侍卫去下游看看,然后继续垂钓。
“喂,你吵什么?知不知道我们家公子在钓鱼,鬼哭狼嚎吓走了我家公子的鱼,定不会饶你。”侍卫到达下游的时候,宁卿还在破口大骂,听到有人这么吼他,宁卿怒气上头。
“我管你上游钓鱼还是下游游泳,这里又不是你家,你管我,我就喊,王八蛋,去死吧,忘恩负义的混蛋。”宁卿加大音量,侍卫被这刺耳的声音叫的更加生气。
“小子,赶紧闭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侍卫把剑拔出,对着宁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