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坐落于南山中学北部，四面环绕着操场、高一教学楼、食堂以及西餐厅，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有格调，但实际上名不符实，因为它既没有云，也算不上山，纯粹是因为这条街名字中带着一个“云”字，于是大家就这么叫了。
几年前的云山还只是一个堆满垃圾的小土坡，现任校长登基后不久，因为看起来实在太糟心，于是抽调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花了漫长的时间将它改造成了生态果园，山上还建了凉亭，平日里有宾客来时校长总要带着人上山上溜达一圈，效仿古人的雅致，而平时，这座山头就成了小情侣们幽会的场所，每逢晚自习之间的休息时间，都会有无数的情侣们来山上闲逛，然后被巡查的老师逮到，发生一场场喜闻乐见的遭遇战。
但是这与我和艾雅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俩既不是情侣，来云山的时候也多是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像是晚自习翘课来云山上吹冷风，还真是第一次。
说起我为什么答应上山，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但是和艾雅相处这么多年，我非常清楚她看起来豁达其实是个认死理的家伙，既然约好了不见不散，那她就一定会在这里等下去，地老天荒也绝对不会挪窝，就像等待丈夫归来的望夫石一样执拗而倔强。
有哲人曾经说过，男人注重结果，女人注重过程。我想对于艾雅而言，这就是“过程”的一部分，于是为了不给云山增添一座“艾雅石”这种雷人的东西，我最终还是在韩阳宇的掩护下从莫小冉的眼皮底下溜出了教室。
“真冷啊。”
我站在离艾雅不远的地方，打了一个冷颤，如今已是2月，但是南山市地处北方，冬春之交的晚上仍然残留着寒冬的冷酷，即使我身强体壮也难以忍受，艾雅这样的萝莉体型恐怕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艾雅没有回头看我，她蹲在山顶干涸的水池旁边，看着池底发呆。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的。”
“但我还是来了。”
“来了就要死。”
“人活着总是要死的。”
“……为什么我们两个总是一言不合就玩梗？”艾雅站起身来看着我，脸上浮现出咪疼的表情。
“……是啊，为什么呢？”我忧桑地看着天上的残月。
从什么时候起，玩梗和吐槽成了我们两个在一起必须要做的事情呢？好像如果不这样，我们就无法好好相处。
是那个时候吧，从那次事件之后，我们就一直如此了。
看艾雅的表情，我知道她也想起了当时的事情，随着我们两人的沉默，气氛尴尬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艾雅再次开口：“你来了。”
我下意识接口道：“我来……喂，这个梗刚才玩过了。”
“感觉重启一下似乎可以继续对话。”艾雅歪了歪头。
“你够了，”我真受不了这个思路清奇的萝莉，“说正事吧，大晚上把我约到这里干什么？”
艾雅想了想：“是啊，干什么呢？”
“你找我之前都不打打草稿的吗？！”
“一开始找你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不过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说的必要，”艾雅无聊的踢开了路边的一颗石子，“嗯……我想想，不如说说你这几天奇怪的状态？”
“又是这个问题吗？你们这么关心我还真是谢谢了，”我扶额，这些天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可真是不少，继韩阳宇之后，不少和我有些交集的同学在谈话到最后都开玩笑一样的说过这个问题，而我也早就给出了官方解释，“我就是前几天身体不太舒服吃错药了而已，不用担心我。”
“少来，别把我当成那些笨蛋，”艾雅把三年的同窗直接称呼为笨蛋，连一点愧疚的表情都没有，“你这两天不正常我早就看出来了。说！是不是家外面有了女人？”
是家里有了女人才对……
我当然不能和艾雅直说，虽然不知道梦神的契约里有没有保密条例，但是我本能的不想让艾雅掺和到这些麻烦事里，于是只能绞尽脑汁的去想一些比较靠谱的理由，但是我很清楚，这些理由都不可能骗得过对我知根知底的艾雅。
“好了，算了，”可能是见我无论如何也不打算说实话，艾雅也没有强迫我，只是叹了一口气，“你不愿意说，那么我也不问理由是什么，但是高乐，如果你打算去做一件事，就不要放弃。”
“我已经放弃了。”我苦笑一声。
“那就把事情捡起来，继续做下去。”
我不满，口气中带着一丝怒意：“你这也太霸道了吧。”
“我不是霸道，”艾雅很认真的看着我，“我只是不希望你后悔而已。”
“后悔，我为什么后悔？”我气极反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断定我会后悔？”
“那你就让我知道啊！”
“不，我就不说！”
“那你就去做！”
“够了！”我呵斥了艾雅一声，“艾雅，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想干什么，”艾雅走上前一步，几乎与我贴在一起，她眼中的执着让我没来由的一阵心慌，“高乐，去做你该做的事。”
“我该做的就是学习，考试……”
“那是别人让你去做的事！”
“可你现在让我去做的，是你想让我去做的事！”我怒吼道，“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不知道我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凭什么替我做主！”
是啊，你们知道些什么？
你们知道我有多苦恼吗？
只会要求我，命令我，因为我珍惜你们，所以才不敢反驳！
你知道我要做出自己的选择，要花费多大的勇气吗？！
别用你眼中的“应该”，来规定我的人生啊！
我是高乐，我不是你，不是你们，我活不出你们希望的样子啊！
等等！
我猛然抬头，看向教学楼的方向，眼中闪烁着震惊的神色。
难、难道说……周妍她……不，不对，如果是那样，她应该……可是……
我脑海中一片乱麻，但是有一个念头却在疯狂的跳动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周妍就有救了，但是……
如果失败了，我就会死。
我该做出什么选择。
“那你就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啊。”
我低头，才想起和艾雅的谈话才进行到一半，但是这一望我立刻就慌了，艾雅竟然哭了！
“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啊，”艾雅那双大大的眼睛此时蓄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别管别人，别管我怎么说，去做你自己的选择啊，我认识的高乐，不是瞻前顾后的人，而现在的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