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怕什么呢？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我有很多害怕的东西，失败，死亡，绝望……这些常人害怕的东西，都在我恐惧的范围内。

这并不丢人，因为这些都是人类最根本的恐惧，那些说自己不怕死的其实全都是骗人的，生死间有大恐怖，除非你真的在鬼门关里走上一遭，不然你永远也不知道你是否真的不怕死，但是这样做的人往往都真死了，故可以得出结论，人都怕死。

但是，死并不是阻止一个人行动的理由。

真正阻挡我做出选择的，是——

无力感。

我害怕，害怕再一次进到梦境里也救不了周妍，害怕再一次被那只魔兽甩飞，害怕再一次看到那个正在一步步取代学霸周妍的公主周妍。

我害怕自己即使去做了，还要面对一无所变的现实。

我憎恨自己的无力！

因为清楚自己做不到，才不愿意去做啊。

“凡人生命最美丽的瞬间，就是选择放弃的时候啊，无论是你，还是周妍。”

是啊，梦神把我看穿了，他知道我选择放弃的理由是什么，所以他没有劝我，也没有惩罚我，因为这份无力感就是对我最好的惩罚。

真是个恶趣味的神。

“我做不到……”我的嗓音有些沙哑。

“不，你做得到，”艾雅看着我，语气超乎想象的温柔，“没有勇者高乐做不到的事情，不是吗？”

“勇者……你又用我的黑历史打趣我。”我苦笑道。

“不，高乐，你是勇者，是英雄，”艾雅眨了眨眼，“还记得吗？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被父母锁在了家里，发了高烧，是谁从窗户外面爬进来把我送去了医院？”

“这不是一个层次的事情。”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一扇无法翻越的铁门和六层高的住楼已经是天堑，但你跨过了，那现在的你，为什么不可能跨过现在的天堑？”

“一切都看你的抉择。”艾雅指了指我的心脏，“做英雄，还是做狗熊，就在你一念之间。”

“即使失败了也不要紧，至少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至少你是倒在了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死得其所，虽败犹荣。”

死得其所，虽败犹荣。

我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良久，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的我一定会失败一样。”

“如果你再这么拖拖拉拉，踌躇不前下去，失败是一定的啦。”

“喂，怎么刚劝完我就咒我，你这个爱哭鬼。”

“假的啦，”艾雅用灿烂的笑脸对着我，那眼角的红印与泪滴还未抹去，“女孩子能控制泪腺很奇怪吗？”

“不，对你来说一点都不奇怪。”我笑着回答道。

“艾雅，我……”

“我的回答，并没有变。”

“这样吗……”我不再多言，最后对方要问的话，要回答的话，我们两个都知道，因为早在几年前，那个答案就已经有了，而至今艾雅还没有改变的意思。

她总是这样，陪在我身边，在我最无力的时候拉我一把，当我爬上来后又把我推开，这一张一弛，一推一拉的功夫，熟练至极。

我有时候也抱怨，她就像是钓鱼，让鱼儿以为自己可以吃到鱼食结果被抓上岸，却又把它放回海里给它第二次机会，如此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而我，就是那条总被她钓来钓去的傻鱼。

但是，至少这一刻，我觉得，有这么一个钓手在，作为一条鱼也不错。

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我拿起一旁的书包，准备下山离开学校，艾雅跟在后面帮我查看附近有没有巡查老师。

“如果一切都结束，和我聊聊这些天发生的事如何？”

艾雅这样问我。

“好啊，不过到时候你不要说我中二病就好。”

我用手勾住墙沿，借着墙壁用力从缺口跳到了墙上，然后一个翻身就从学校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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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我从学校赶回了家里，打开门，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屋里，一双泛着紫色微光的眼睛正观察着我，与我环顾的双眼撞了个正着。

“你果然没走。”我嘿嘿一笑。

屋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冷哼：“只是刚打算走而已。”

“对不起啦，前些日子我不应该那么说。”

“没什么。”高笑笑冷淡的回道，“我没有人类的感情，自然不会生你的气。”

说是这么说，其实你还是在生气吧？

我打开房间里的灯，看到高笑笑坐在我的床上，双手抱胸，正鼓着包子脸气哼哼的看向一边，活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女孩。

那只毒舌萝莉，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只萝莉而已，她也会生气，也会耍小性子，也会闹别扭。

看到高笑笑这副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反倒有些开心，毕竟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总比一个冷漠的神要更加让人亲近。

“好了，笑笑，再次诚挚和你道歉，”我厚着脸皮坐到高笑笑身边，用手指戳了戳她左边的脸颊，“那天我被恐惧冲昏了头，所以话说重了真的很对不起，事后你要怎么罚我我都接受，但是你既然还留在这里，就说明周妍的事在你心里很重要对吧？”

“哼！”高笑笑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不只是周妍，还有今后的传染症患者。”

“好好好。”

“你不许再放弃任何一个人，不然我就……咒你天天做噩梦！”

汗，这在梦神那边是不是很严重的惩罚？

我抹了一把汗，点了点头：“放心，我绝对不会放弃了。”

高笑笑用一种怀疑的视线看着我：“你确定？谁给你这么大勇气？”

我说道：“反正，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你就原谅我吧。”

“哼，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认错，那我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你，”高笑笑有了台阶下，从善如流的说道，“不过，我要和你再订一份契约。”

“什么契约？”

“原来那份太没有约束力了，你说不干就不干我还不能对你做什么。所以这次要订一份有足够约束力的。”

“喂喂，你不会要让我出卖灵魂吧？”

“没那么严重，”高笑笑说着，伸出那白玉般的小手，朝我晃了晃那根小巧的小指，“伸手！”

“干嘛？”

“拉勾！”

“这有什么约束力？”我哭笑不得。

“我说有就有，”高笑笑有些蛮横的说着，把我的手拉起来，小指相缠，拇指相扣。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违约的人变傻蛋！”

我很想告诉高笑笑我已经挺傻了，这个约定对我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但是看到她那认真的样子却又不自觉配合她完成了这幼稚的契约。

“答应我，救世主大人。”

“什么？”

“成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