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驱散杀意的温柔
事情发生的那天是星期六,君舞家的门外聚集了很多人,几辆豪华轿车停在外面,还有一辆警车。
大树下,斑驳的光点投射在车辆和人群的身上。君舞抬眼看着枝叶间透过来的阳光,耳中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天上的云在积聚,一阵冷风从北边吹来,树叶的沙沙声变得更加细碎紧密。
卢吉计从人群中来到君舞面前,他又摆出了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他冷笑。
“然君舞,你算什么东西?”
君舞没有理睬,只是看了看手上冰凉的手铐。
君舞的妈妈显得有些慌张,她拉住警察的衣服,问道:“警察小兄弟,我儿子做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阿姨,您儿子涉嫌聚众斗殴,把人伤到了,要跟我们去一趟警察局。这前面几辆车里的人就是联名举报然君舞的受害者家属。”
妈妈问君舞:“君舞,这是真的吗?”
君舞回答:“妈,是真的。”
妈妈急切地追问:“你为什么要打架?把人家伤的怎么样了?”
“妈,没事的,你相信我。”
君舞的头发在风中飘动,他看着妈妈,眼神十分澄澈。
天空逐渐变得阴暗,云层越积越厚。
“你都被抓了,怎么还说没事?快把事情跟警察哥哥说清楚。”
那警察安慰君舞的妈妈,说道:“阿姨,您放心吧,我们就是把他带回去问话,将事情调查清楚,不会伤害他的,就是您可能要提前准备一下赔偿费。”
“不用什么赔偿费,妈,不用准备。我没做坏事,没什么可怕的。”
君舞眉宇间气质逼人,那警察听了君舞的话,心里对君舞竟然有几分敬佩,他笑了笑:“也对,如果不是他的责任,就没什么赔偿费了。”
这时,卢吉计嚷嚷道:“然君舞会没责任?把人都打得住院了,还没错吗?他就是个人渣。”
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大树上的树叶簌簌飘落,气温骤降,天色暗了下来。
这时,几个穿着时髦的妇女走上前来,在君舞面前指指点点地数落。
“我家宝贝儿子就是被他打的,你看他那样子,你看那眉毛,凶巴巴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现在啊,未成年人犯罪越来越多,这种不听话的人,就该在少管所多关一关,管教管教。”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大胆得很,什么事都敢做,肯定就是家里没教好,什么样的家里会教出这种人来啊?”
“这种败类就是有人养没人教的,以后啊,都是社会的祸害。”
人群里也开始议论纷纷,君舞不用听也知道是骂自己的。
君舞的妈妈走到那几个妇女的面前,她谦卑地说道:“你们好,我是君舞的妈妈,请问你们的孩子怎么样了?他们还好吗?”
几个妇女都没给君舞的妈妈好脸色看,理都没理睬她,只有一个妇女说了一句话,而且还是骂人的话:“孩子都住院了,会好?脑残!”
君舞随便她们怎么骂自己都无所谓,但是不能忍受她们骂妈妈,君舞突然就怒了,一句怒音震慑全场:“骂人干嘛,好好说话不行吗?”
这霸王之音一般的怒啸似乎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君舞平时是个温和的人,但是对这些人温和,那就等同于懦弱。
君舞全身都在颤抖,这不是害怕的颤抖,而是情绪过激的颤抖,他抬头看着阴霾天空,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安静了几秒,那几个妇女似乎也不甘示弱,对君舞发起飙来。
“哟哟哟,你们看,他这是要吃人啊?”
“警察同志你看看,这都什么人?你看看,他要打人了。”
“你凶什么凶?看我们是女人好欺负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们不怕你。”
君舞算是见识了什么叫赖皮,他用加强的音调回应道:“我从来不打女人,我只是想让你们嘴巴放干净点!”
君舞的妈妈看形势越来越紧张,她赶紧走到君舞身边,哭着劝他不要再说。
君舞看到妈妈辛酸流泪的脸,心中忽然一阵刺痛,流下泪来。
她的泪最让我心碎。
妈妈又对那几个妇女解释道:“对不起,他小孩子不懂事,请你们不要介意。”
几个妇女不依不饶,鼓着死鱼眼继续数落君舞和妈妈。
“反了天了,你看他,打了人还嚣张得很。”
“今天这事没完了,你家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在这不走了。”这个妇女气势汹汹地对君舞的妈妈说道:“把你家男人叫出来,这件事情,让他来交代,儿子都这样了,当老子的还躲着不见人。”
妈妈埋着头,回答道:“我男人……在几年前出门了,一直没回来,也没有消息。对不起!”
“哈,我说呢,怎么会养出这种儿子,原来没爹教啊,怪不得这么贱。”
“贱种,没了爹还不学好,连爹都跑掉了还不老老实实做人,还敢跟人打架。”
一个妇女看着君舞的妈妈,讥讽道:“你也是,自己男人都看不住,儿子也不好好教,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
妈妈没有反驳,她不但没有因为这些讥讽和辱骂变得恼怒,反而用更加谦卑的姿态对那些毒舌妇不断道歉。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君舞做的事,就算这需要她放下所有的自尊,她也愿意。
她的眼睛已经哭红了,美丽的脸上变得十分苍白。
君舞紧紧攥着双拳,手铐的铁链被绷得吱吱地响,渐渐地扭曲变形。君舞仰起头,他闭上眼,清泪从眼角滑落。
他早已暴怒,可这暴怒,是压抑在心头最安静的暴怒,也是最可怕的暴怒,因为他此时此刻,真的动了杀人的念头。
那些让她哭泣的东西,就应该被全部杀掉!
那些让她哭泣的东西,就应该被全部杀掉!
那些让她哭泣的东西,就应该被全部杀掉!
这句话在君舞脑中不断地回响,君舞的灵魂已经被疯狂的杀意填满。
君舞在最崩溃的边缘,仿佛他的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悬崖,悬崖下是充满黑暗的世界,那里被战火和黑色的硝烟笼罩。坠下悬崖,他将走上一条永远无法回头的路。
手铐的铁链就快要崩开,一双手忽然将君舞的拳头轻轻握住,那温柔竟然将君舞的杀意瞬间驱散。
这时,天空落下一滴雨,溅在君舞的额头。
君舞睁开眼睛,妈妈对他微笑,好像在对君舞说:妈妈没事的。
君舞不再被杀意束缚,世界忽然变得清晰,他紧张的手放松下来,妈妈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大雨哗啦啦下了起来,君舞举起双手为妈妈遮雨:“妈,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快回去吧,别淋雨。”
说完,君舞自己去打开警车的后车门,坐了进去。
大雨滂沱,聚集的人群匆忙散去,几个毒舌妇也狼狈逃回车里。
这场大雨洗不掉世间的所有不公和丑陋,但是光明总会到来。
然雨萌将君舞被警察带走的事告诉了卢言鸿,卢言鸿一听这事,立刻就想到了卢吉计,气得他张口就骂了娘。
“这狗娘养的,还不罢休。”
言鸿追到警察局,闯进他爸的办公室打听情况,意想不到的是,他却在这里遇到了卢吉计。
“卢吉计,你这混蛋!”言鸿瞪着眼睛,冲过去就给了他一拳,两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一个妇女吓得惊声尖叫。
这时,言鸿的老爸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都给我住手,这是我的办公室,不是你们耍横的地方。”
言鸿停手,看了看老爸,愤愤地喘着气,然后才把卢吉计放开。
“君舞呢?”言鸿问。
言鸿的老爸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这是我的办公室,轮不到你来问我!出去!”
言鸿看见老爸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纸袋封住的东西,他猜到了那是什么,只是他自己也不敢去相信。
他走到老爸面前,将那纸袋撕开,几叠红色的钞票显露出来。
他瞪着老爸,看见老爸的额头上立刻冒出了许多汗水。
老爸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室门,他赶紧去把门反锁,然后急忙把那钱抢过来收进抽屉,嘴里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还要问你想干什么呢?”言鸿毫不示弱。
老爸指着卢吉计旁边那个妇女,说道:“言鸿,她是你婶婶啊,吉计跟你算是同辈兄弟,我们是亲戚。”
言鸿道:“我才不管他们是谁,我也没有这样的亲戚,我再问一遍,君舞呢?”
僵持一会,老爸终于道:“他在审讯室里。”
“马上放了他。”
“不行,他必须承担责任。”
言鸿对这话觉得不可思议,他反问:“承担责任?什么责任?”
“他必须赔偿给伤者就医的医疗费用和精神损失费。”
“爸,你还分得清是非吗?十多个人和君舞一个人打,是谁欺负谁你真的不明白吗?”
言鸿的老爸指着言鸿,发火道:“老子不要你教!给我滚回家去。”
“爸,我当时就在现场,当时还有一个女孩子,她叫苗玉音,我们都可以作证,还有,你可以好好问问这个卢吉计。”言鸿怒目看向卢吉计。
卢吉计死不悔改,他道:“我就知道然君舞打伤了人,他就得被惩罚。”
“你!”言鸿盛怒,他攥紧拳头又要去收拾这条癞皮狗,却听老爸吼道:“卢言鸿,我还管不住你了是吗?”
言鸿对老爸失望至极,他眼里已经止不住泪水,他道:“自从妈妈死了,你和后妈结婚之后,你就变得陌生了,变得让我不认识。”言鸿打开办公室门准备离开,他在门口停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也知道后果。君舞的事,我不会罢休的。”
言鸿守在警察局里,打电话叫来了苗玉音。警察局里他也认识一些人,他将他们召集起来,当着警察局众人的面,他和玉音将事情的经过全都说明白了。
这件事经口耳相传,在警局里引起了极大震动,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信念:正义绝不能被别有用心者亵渎。
君舞的审讯引起了众多关注,大家都认为君舞的行为并不过分,属于正当防卫,而且,那些受伤的小混混虽然被打伤,他们反倒应该向君舞和苗玉音道歉。再加上有言鸿和苗玉音作证,事情自然很快解决了。
后来,言鸿的老爸一意孤行,不管审讯结果,判定君舞必须承担那些人的医疗费用和精神损失费,而且无理由地顽固,被许多人怀疑有受贿嫌疑。虽然并没有找到相关证据,但是他的决定却让他失去了信任,现在很多人看他都是有异样的眼神,这不得不令他追悔莫及。他才想起儿子卢言鸿对他的忠告。
他知道自己见钱眼开,以权谋私,甚至给言鸿找后妈也只是因为钱。
他在办公室里思考了很久,然后递交了辞职申请书。他不配为官,但他至少还有机会挽回儿子的信任。如果亲情都没有了,要钱来干什么?
卢吉计经历了这件事也并不知悔改,但他已经拿君舞没有办法了,官司打不赢,打架又打不过。他想着以后找到机会一定还要报复君舞。
一天,卢吉计在街上看见君舞,此时他身后带着一帮小弟。虽然人多势众,但他们还是赶紧躲到了旁边的巷子里。
君舞走进小巷,那一群人靠着墙一一站着,君舞从他们身边慢慢走过,他道:“躲起来干嘛?不想干一架吗?”
“老子只是在这里等人,哪有躲?”卢吉计不屑地道。
君舞一笑:“哦?那你们想干一架吗?我正好有闲心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这次是你先找我们的麻烦,到时候我们住院了你一定被抓。”
“不不不,果然小混混就是不懂江湖规矩,这种事怎么好报警呢?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而已,就我和你们之间来解决。你们不也是很想揍我吗?”
“这可是你逼我们的。”
“是啊,我逼你们的。不要想用你们兜里的小刀刀玩小动作,划伤了我的脸,我可是会真生气的。到时候你们可能不止住院那么简单,可能要急救。所以要耍小动作的话,我建议你们先打电话叫救护车。”
卢吉计道:“放心,我们只用拳脚。”
有人慌忙拉了卢吉计一把,说道:“卧槽,你真要打,不怕住院啊?”
君舞用犀利的眼神一一扫过几人,他说道:“你们愿意认真听我讲话,算是学到了第一课,答应我不用小刀,懂得尊重对手,学会了第二课,那么,开始学习第三课吧!我可以让你们先揍到爽然后再让你们住院。”
有人两股战战,哆嗦着说道:“这家伙果然就是个变态,我……我不打。”
“怕什么,你们一直不都是擅长欺负别人的吗?”君舞走到卢吉计面前:“你来开个头吧,抬起你的拳头,揍我!做你一直想做的事。”
卢吉计的手在颤抖。
君舞道:“还要我给你们勇气吗?”
他面上一笑,挥出一拳将卢吉计撂倒。
卢吉计大怒:“妈的,一起上,干他!”
几人围上来对着君舞一顿痛揍,但打在君舞身上,他们的手脚似乎要更痛一点。
待君舞鼻青脸肿,几人都气喘吁吁,君舞抹去嘴角血渍,大笑道:“哈哈哈,爽!第三课很快就会结束的。”
他们听到君舞身上的骨节在噼啪作响,恐惧顿时弥漫在心头。
一群人冲上前来想要一起扳倒君舞,但君舞飞起一脚闯出包围,然后一人三拳两脚,将他们全都放倒了。一个个躺在地上捂着痛处哀嚎。
君舞上前揪起一人,说道:“明白第三课是什么了吗?”
那人答:“不要与正义为敌。”
“错!”君舞松开了他的衣领,又赏了他一拳。
君舞又揪住一人的衣领,问:“明白第三课是什么了吗?”
那人胆怯地答:“不……不明白。”
“卧槽,白教你们了。”
君舞揪起卢吉计,问道:“明白第三课是什么了吗?”
卢吉计点点头:“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再纠缠苗玉音了。”
君舞笑了笑:“算是有点接近了,但还是不是。”
君舞正要挥拳揍他,他道:“我……我自己来!”
说着,他狠狠一拳挥在自己脸上。
“你接近答案,我还打算对你下手轻点的,你自己要打这么重可不能怪我。”
卢吉计点头:“不怪你。”
君舞起身,走了几步然后停下,说道:“第三课要讲的是:没事别他妈惹我。”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其实我平时不太喜欢说脏话。”
(屈辱和磨难让人痛苦,让人愤恨和迷失,但只要找到真正的自己,内心就会获得更大的成长。内心是否强大决定了精神力量的强度,内心强大者,才能活在险象环生的混沌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