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云翳,荷塘风荷举,枝上雀鸟相鸣,疏影横斜,落花香袭地。
福生颇为感慨道:“这事,少主做的太不地道了,阿宣,也不怨你,都是少主的错。”
听完景宣的诉说,福生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事谁能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要是少主,一早就会讲明真相,有什么是能够瞒住的。
景宣心里堵堵的,却已没有泪感,她托着腮,坐在门槛上,微微叹息道:“事已至此,我已经不想再管谁对谁错了,以后,我活好我自己就好了,不想再管他的事了。”
福生点点头道:“我们阿宣长得这么漂亮,还怕没人喜欢吗?”说着,他小声笑道:“我觉得,你和大将军比和少主更般配。”
景宣赧然蹙眉叹道:“怎么你和他们都说一样的话?我真是……”她无奈地站起身来,转身进了屋内,到了一杯茶兀自喝着遮挡自己红白交替的脸。
福生摸着脑袋,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也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于是也跟了进去,问景宣道:“我又说错什么了?”
“没说错什么。”景宣摇摇头,“只是我自己心里觉得过不去,你们总是这么说,我就更难受了。”
“这有什么。”福生一副认真的模样,“有些事情,你要坦然接受才行,躲是躲不掉的。你既然这么在意我们说的话,就说明你子那里是真的在意他呀。你要是不在意他,随我们怎么说,你顶多是觉得厌烦,却不会觉得难过自责。”
“是这样吗?”景宣看着福生,觉得这样有深意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很是清奇,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像是一支冰剑,刺在了她的心口。
是否如福生所说,自己那样在意易寒?
“是不是你慢慢就会清楚的。”福生自认此次自己是看的清楚的,他虽然很多时候都稀里糊涂的,但是有时候眼睛却是透亮。
景宣苦恼的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她与易寒的感情就和亲情的一样,从小一起长大,可若说自己只将他当成哥哥,似乎又不是那样。
她不由的恍惚,恍惚间便从那杯中静影慢慢回到了一段回忆里,过去并不算太久远。
她便问福生道:“先不说这个,我现在有了一个酿酒的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哦?”福生惊喜道:“什么办法?”
“易寒跟我说,西域有一种果酒,我想,我们可以试一试,然后加些改动,结合花酒的酿制方法,也许可以。“
福生捏了捏下巴,惊奇道:“还有果酒?我还真没有听说过。”
景宣点点头,“我也是听易寒说的,你去找莫大人,让他把宫里能找到的水果都找来,我要一一尝试一下,再取些时下的鲜花来。”
“好,我这就去。”福生一下来了劲,捋起袖子就去做事了。
宫里面做事的效率很高,莫大人一得了消息,就赶紧吩咐了下去,不多时,就有宫人将花果送了过来。
鲜花都是用泉水养着的,未完全绽放,半开在水面上,花枝已经剪掉,只留下光秃秃的花朵浮在用木盆装好的泉水上,煞是好看。
果子也都已经洗过一遍,干干净净地码放在盘子里。景宣那起一个苹果闻了闻,味道很是馥郁,又闻了闻送来的那些花,都是有香味的。
福生看着这些花果,问道:“东西都齐了,咱们要怎么做?”
景宣道:“把水果都切碎了,一定要用木刀,明白吗?”
福生不解,“这是为什么?木刀铁刀不都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木刀不会破坏水果的精气,慎重起见,还是用木刀吧。”
“是这样啊。”福生若有所思,“我这就去办。”
福生负责水果,景宣就来负责花的部分,她将所有的花瓣釆下,浣过以后仍然泡在泉水里,防止花瓣蔫了。
那里水果很快便切好了,景宣按照自己的方法,按照一层水果一层花瓣的顺序摆放在坛子里放入原料,每一层又用老酒酒糟铺垫,使得其发酵更快,最后留下三分之二的空隙供其出酒。
这样忙活到了天黑才算结束。
景宣用黄泥将坛子封了口,放到酒窖之内,大约半个月的时间,便可出酒,为防不测,她特意多准备了几坛。
福生擦了擦汗,看着景宣将酒窖的门锁上,心里七上八下道:“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心里总是觉得不安。”
晚风微凉,景宣额前细碎的刘海被吹得翻起,她也不敢确定,“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这么试试看吧。”
福生点头沉思,“目下只能如此了。”
翌日清晨,景宣算是没什么事情要做了,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她便有了对策,如今只等七日以后酒出来再说了。
这七日,必是闲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宫里,自然要四处走走逛逛,景宣本想拉上福生一道,可惜福生却缩在被子里不愿意动,在嘉露堂他总是被迫早起,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睡懒觉的机会,他可不会轻易错过,这一觉,怕是日上三竿也不得起了。
宫中翠影叠叠,柳枝微扶,清波溶泄,殿宇高台皆由巍峨的阶梯相连,恢弘壮丽。
出了竹舍,便是一片湖,湖水与天的颜色一般澄蓝,湖面荡漾微波,轻若丝绸,风平浪静犹如明镜,不生一物在其上。一座石拱桥连着两岸,景宣从桥上走,到了湖对面,便是一片桃林,这时的桃子已经都采完了,只剩下叶子在枝头零零落落,似乎风一吹就会落下来。
景宣很快便穿过了这片桃林,然后是一条藤萝摇曳的石板小道,石板缝隙里,还有小草棽棽。
倒是一处新奇僻静的地方,景宣决定的很有趣,便往小道尽头走,弯弯拐拐了七八道弯子,突然迎面走来一行人,景宣诧异看去,只见那些人中被簇拥的一个着宫中礼服,腰配玉珰,面若桃李,唇如点樱,很是妩媚动人,只是她的眉眼总让景宣有种别样的熟悉感。
她身边站着一位年纪稍大些的宫女,穿着一件青色锦绣宫装,想必是一位大宫女,其余人皆和宫中普通的宫人没有区别。
那华服女子看着景宣也是一脸诧异,她还没有说话,身边的那位年长宫女就扬着脸怒道:“见到世子妃还不行礼?”
景宣顿时一愣,她竟然是世子妃,那她不就是离桓的妻子,也就是梁国那位大公主,怪不得她会觉得熟悉,毕竟她曾经见过这位世子妃亲妹妹,梁国小公主公孙婉,这两姐妹还是有四五分相像的。
她霍然一拜,补上一礼道:“参见世子妃。”
公孙嬿斜着眼瞅了瞅景宣,漠然道:“你不是宫里的人?”
景宣低着头道:“民女是奉王上旨意进宫酿酒的。”
“哦?酿酒?”
旁边的大宫女贴在她耳边将此事简略说了说,公孙嬿才大致明白,其实这事也不是秘密,只是晋王身体从来也不是公孙嬿关心的事,她倒是巴不得晋王早点归天,自己的夫君早先登上晋国国君的位子。她到晋国来,就是来做国母的。
“你抬起头来给我瞧瞧。”方才看到景宣,公孙嬿便有些震惊,这个女孩的容貌清丽脱俗,让人目光,心神荡漾。
公孙嬿的声音柔美至极,就连景宣也听得酥了一半身子,她心内忐忑不安,却不得不抬起头来,也不敢看公孙嬿,视线看向别处。
景宣一抬脸,公孙嬿更是难以遏制心中的震惊,甚至还有一丝小小的嫉妒,她心里本能对美貌女子有些戒心,这些年,她将东宫里美貌的女子都打发了出去,幸好离桓对此并无多言。
“既是在宫中酿酒的,就不要出来跑动,好好为王上做事才是。”公孙嬿只甩下这么一句话,便从景宣身边走过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其实也是害怕离桓遇见她,夫妻多年,她也知道离桓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是。”景宣又低下头,等着这一行人离开,才倏然松了一口气。
没有想到,只是偶然来宫中走走,就碰到了公孙嬿,与公孙婉相比,她虽然内敛不少,却依然显露着锋芒。
看来这宫里的确不是善处,她亟亟朝原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