樨尚喜欢读书,景宣最常看她斜倚在床榻上,手捧着简书亦或是帛书,安安静静,屋里燃着淡淡的沉水香,她面色容遂,悠然自得,看景宣一个人在一边无聊也会偶尔搭一句话,但她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往往说了两句便又没了下句。她知道自己不善言谈,也觉得很是尴尬,便对景宣道:“娘带着简儿进宫去了,不然简儿在,你和简儿应该能够玩的很好。”
“姐姐是把我当小孩吗?” 她其实就是个孩子气的人,她自己清楚的很。
“我只是觉得你单纯可爱,和孩子一样天真无邪,简儿在家里没有玩伴,你来了他会很开心。”
“嗯,我也很喜欢简儿,只是夫人为什么一大早便带着简儿入宫呢?”
樨尚道:“王后重病,只怕是一病不起了,我娘和王后是亲姐妹,自然要进宫去探视的。”
“原来夫人和王后是亲姐妹呀!”景宣觉得惊讶,没有想到赵家与王室竟有如此深厚的渊源。
“是呀,所以曾经才会有人说我父亲是看着女人的裙带关系当上晋国主帅的。”
“胡说八道,若是单单看裙带关系,又怎么会在列国闻名?”
“当然,实力是需要证明的,我们赵家人,从不靠裙带关系。”
“嗯,我相信姐姐。”
樨尚抬眼看了看她,似乎心事重重:“说起王后的病来,我真的有点担心,如若王后熬不过这个月,你和易寒就要再等三年才能成亲,三年的时间,可能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了,赌不起啊……”
景宣的心里咯噔一下,似乎一盏瓷碗猛然掉落下来,她从未想过这件事,没有想过王后的死会对自己和易寒造成影响。
“应该不会吧,王后的身体会好的……”这话说的景宣心里也没有底。
“连白袭都没有办法治好的病,只能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了。”
“连白姑娘也没有办法吗?”景宣不由吃惊。
樨尚苦笑道:“我认识白袭这么多年,她说治不好,就是真的治不好了,不过让撑过这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吧。”
景宣心里难过,不是害怕自己不能和易寒按时完婚,而是为一个人即将离开人世而感到悲伤。
这天下午,赵夫人领着赵家小公子回府。
前脚刚刚有人来报,后脚赵夫人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我听说我的干女儿来了,我正好来瞧瞧。”话说着,人便已经走了进来。
景宣起身行礼,赵夫人赶紧扶住她道:“你就是景宣吧,果真是玉一般的人,怪不得蕙儿跟我夸你不停。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你就是我的小女儿,不要拘束,只管住着就好。”
景宣点点头,赵夫人的热情让她很是意外,只看了一眼,景宣发现这位赵夫人和王后的确长得很是相像,一样和蔼的眼神,一样慈良的容貌,让人望之可亲。
赵夫人招呼身边的小男孩道:“来,见过你小姑姑。”
赵简此时站在赵夫人身后,他扎着一个童子头,脸上肉嘟嘟的,看着景宣道:“这个姐姐我见过的。”人精一样的,眼神迥然有神。
景宣笑着去捏赵简脸上的肉,“咱们见过的,你还吃了我一串糖葫芦呢!”
赵夫人把赵简抱了起来,放在膝上,“不是姐姐,应该是姑姑。”
赵简忽闪着眼睛,小手指着樨尚道:“她不是姑姑,那才是我姑姑。”
众人都是一笑,樨尚也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的侄儿,“我是你姑姑,这个是小姑姑。”
简儿似乎明白了,又看了看景宣,奶声奶气道:“小姑姑。”
“诶。”景宣应着,心里更是喜欢这个粉嫩嫩的小孩子。
或许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一家人在一起的生活,景宣进到赵府,觉得很是温馨,她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大家族,虽然此时这个家族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可是和一般的人家一样,很是让人开心快乐。
原来生活可以变得如此美好,原来一切的苦难不会没有终点,景宣心知,她要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了,这段生活里,必将有她深爱以及深爱她的人……
在赵府待了好几天,景宣就陪着赵家的这位小公子玩儿,赵简很乖,也很聪明,景宣教他什么他都是一学就会,小小年纪更是把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这着实是个不得了的本事,想来这孩子要是长大了,决计不会比自己的父亲和姑姑差。
赵简要是读书读的倦了,景宣就会陪着他在桂花树底下玩,这一天也不例外,只是玩着玩着,忽的从桂花树上窜下一个人影来,吓了景宣一跳,还以为又是哪里来的刺客呢!
却不是,而是凤首。
“大哥,怎么是你啊?你去哪了,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凤首道:“我哟听说你搬进了赵府,所以想来看看你。”
景宣笑着:“我过得挺好的。”
“那就好……”凤首顿了顿又道:“哦,对了,樨尚的伤……怎么样了?”
“姐姐的伤好多了,就是因为中毒的缘故,身体还有点虚,精神头总是不大好。” 景宣照实说道。
凤首似乎放心了许多:“那就好……”
“大哥你似乎很关心姐姐啊?”景宣这是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堆着满脸打趣的笑容看着凤首。
“哪有?只是来了赵府,顺口问一句罢了……毕竟那日也是我的失误,才让她受了伤,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我怎么听你这话格外的别扭,一点也不像凤首说的话,你何等洒脱,还会有过意不去的事?那这个让你过意不去的人,真真是不一般哦。”景宣越说越想笑,这个时候,她整个人恍然聪明了多,一眼就戳破了凤首话里的感情。
冷不丁这时赵简来了一句:“这个叔叔总是喜欢待在我家的屋顶上。”
景宣老成似地点点头,“大哥,你为什么喜欢待在他家的屋顶上?”
“我来看看你。”
“是吗?”景宣半信半疑,“是来看我……还是看别人啊?你可不要把我当成挡箭牌。”
他被噎地说不出话来,转身道:“我懒得跟你说,走了。”便又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