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越发热闹,等见了顾安书与邵茗烟的才艺之后,殷熹看着那些公子千金们吟诗的吟诗,吹箫的吹箫,跳舞的跳舞,弹琴的弹琴,觉得有些厌烦,让侍女告知顾皇后她去湖边走走,便悄然离席了。
今日难得是个晴天,此时殷熹走在小道上,湖上有些许雾气,朦胧间甚是好看。
“行歌,退下吧。”遣退了跟在身后的行歌,殷熹独自一人朝湖边凉亭走去,因距宴席较近,此处亦有宫女候着。
“见过公主。”两名宫女见殷熹走来,连忙行礼。
“去泡一壶热茶。”殷熹摆摆手,二人离去,走进凉亭,亭子内的石椅上都点着厚重的垫子,一旁的贵妃椅上铺着毛毯,殷熹躺上去,右手撑额,懒懒的看着湖边景色。
不多久,宫女便将热茶点心呈上来,见殷熹并未让贴身侍女跟着,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整日里不是马场就是寝宫,倒是许久未曾看看这个皇宫了。”低声呢喃,殷熹左手微抬,五指张开,嫩白如玉,细微的光从指缝中倾泻而下,照在脸上,有些微的暖。
“殿下倒是悠闲,前边儿如此热闹,都引不起殿下本分兴趣么?”难得如此悠闲,殷熹心情正好,却被人打破平静,这声音有些熟悉。
“安书打扰了公主清净,还请公主莫要怪罪。”那人走进凉亭,身姿妖娆。
“你现在找的人不该是本宫。”皱眉,言语间颇为不满。
“公主如此聪颖,又岂会看不出臣女所呈诗词深意?”顾安书在殷熹身旁坐下,带着浅浅的笑。
“那又如何?你是顾家女,这是你的命,聪明的,就不要给家族惹上大祸。”殷熹知道顾安书呈上来的诗词是什么,那一首《花非花》,自己当初第一次读到便喜爱不已。
“若说这整个邺国里,还有何人能助安书得偿所愿,唯公主一人尔。”顾安书神色未改,玉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母后要做的事,本宫绝不插手。”殷熹不悦,她的大皇兄高雅淡泊。不论相貌、才学皆是天下男子翘楚,这个顾安书竟不愿嫁?“你不过是顾氏旁支之女,能嫁入皇家已是天大的荣宠,莫要得寸进尺,不知进退!”
闻言,顾安书到底是急了,当下起身跪下,双膝触地发出不小的声响。“公主,安书心中早有一人在其中,如大皇子这般出色的人,安书如此,哪里配得上?”
“配不配得上本宫说的不算,只要父皇母后说是你,那就是你,顾安书,今日也就是本宫,若换了旁人在此,不管你是谁家儿女,你这脑袋,都要不得了!”殷熹直起身,言辞犀利,顾安书只觉得此时自己身上似有大山压下,虽是入冬季节,额头上也浮现出细密的汗。
“在其位,谋其事,你要记住,你姓顾,而我大邺的皇后,亦是此姓!你年长本宫五岁,这些年月难道都白长了吗?”殷熹气急,玉手拍在石桌上,清脆的声响,令顾安书身子一颤。
“这是怎么了?何人竟让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如此光火?”远处,有人走近,听见声响顾安书神色慌张,一张小脸苍白如纸,见此,殷熹眉宇皱的越发紧,摆手,示意顾安书起身。
“穆其琛,你胆子倒是不小!”殷熹呵斥,这是怎么了?虽说遣退了行歌,但她肯定会守在不远处,可为何顾安书、穆其琛二人过来,她竟半点警示都无?
“看来今日公主火气甚大,我这不过是随便走走,恰巧遇见了公主,竟也被训斥了。”穆其琛浑不在意被殷熹呵斥,自顾自的走近凉亭,见另一人是顾安书,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你该知道本宫指的乃是那一曲《凤求凰》!”原本直起来的身子又躺回去,平复了心绪之后,殷熹淡淡道,她看着穆其琛,好似忘了呆呆站在一旁的顾安书。
“如此说来,殿下可是偏心啊,那独孤黎昕可以对殿下言说一见倾心,而我不过是吹了一曲《凤求凰》,殿下对我就这般训斥,偏心啊偏心。”穆其琛手中还拿着那支玉笛,灵活的手指翻转,玉笛转动。
“他?本宫有的是机会收拾,倒是你,凑什么热闹?”显然,先前独孤黎昕那一番表明心迹,令殷熹颇为烦躁。
“殿下也说是凑热闹了,您就当我无聊吧。”穆其琛嬉笑着,好不正经。“恩?顾小姐也在啊。”穆其琛此言,好似现在才看见一旁站着的人是那顾安书。
“见过公子。”听得穆其琛叫她,顾安书曲身行礼,双眸垂下,神色平静,而殷熹则看见了她隐在袖中的手此时扭作一团,骨节泛白,哪里还不明白这顾安书心中之人,正是这穆其琛。
“本公子先前四处游历之时亦去淮南见过顾老大人,倒是听闻了不少有关顾小姐的事迹,听说顾小姐天资聪颖,根骨极好,三岁习武,由顾老大人亲自教导,同辈之间鲜有敌手。”穆其琛长身玉立,嘴角勾出一抹动人弧度,让一直不着痕迹打量着他的顾安书有些羞红了脸。
“穆公子过誉了,不过是一些防身之术。”顾安书喏喏言说。见她这般模样,殷熹心里真真是越发气闷了,父皇母后当真要让这样一个人做大皇兄的正妃吗?一心扑在穆其琛身上,若说之前见她的第一眼,那通身清冷气质让的殷熹高看一眼,那现在就是失望了,顾氏乃武林世家,传承悠久,单从她母妃身上便可看出百年世家的底蕴,可这个顾安书,哪里有半分武林世家的大气婉约,这般小女儿姿态,当真上不得台面。
“穆公子,大皇子请你前去。”这时,之前被殷熹安排去查探独孤黎昕的止鸢过来,行礼说道。
“如此,不打扰殿下雅兴了,其琛告退。”闻言穆其琛对殷熹行礼,却并未与顾安书打招呼,让其失落不已。
“止鸢,你去告诉行歌,让她自行领罚。”就在止鸢转身将要离去之时,殷熹开口,止鸢身形一顿,屈膝领命而去。
“顾安书,你真丢顾家的脸。”待那二人身影消失在转角之后,殷熹缓缓说道,顾安书又是一跪,神色惶惶,她知道,先前与穆其琛那几句谈话,自己的心思,彻底暴露在殷熹面前。
“百年世家年轻一辈的女子第一人?真是笑话,顾家那些长老都眼瞎了吗?顾安书,你最好给本宫绝了你的小心思,不然这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是本宫!届时,就算你嫁了大皇兄,成了本宫的皇嫂,本宫也能让你生不如死!”殷熹此时脑中闪过无数心思,为何顾安书与穆其琛二人进来时行歌没有禀报,想来是听了父皇的吩咐,故意让顾安书来找自己,担心自己看不出顾安书心系何人,便将穆其琛也算在其中,如此一来,竟是要让她来处理好顾安书一事吗?
“公主!”顾安书神色凄然,眼眸泛红,两行清泪划过面颊。“公主,民女心知自己丢了顾家的脸,亦辜负了顾家对民女的栽培,民女愧对顾家,可这情之一字,往往心不由己啊!”顾安书瘫坐在地,双手掩面,声音哽咽。
“顾安书,本宫说了,这是你的命!心不由己?这世上不由己的事何其多,若是事事都顺了心,何来的万千愁苦,你要知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便天崩地裂,那也永不是你的!本宫今日言尽于此,你若真是个聪明的,当知该怎么做,如若不然......莫说是让你生不如死,便是你那一支顾家旁系,本宫亦要除尽了!”说完这番话,殷熹起身离去,独留顾安书一人瘫坐地上,双手垂下,眸光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