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章宫内,此时殷熹坐在园中,面前放着一张檀木小几,上摆几盘瓜果点心,身后有侍女执扇轻摇。
“熹儿。”自小道走来一名宫装美妇,身着浅蓝色宫装长裙,上罩云纹薄纱,隐隐透出裙上所秀海棠,腰缠珍珠玉链,一头乌发挽成一个仙云髻,斜插上一支白玉蝴蝶簪,柳眉凤眼,琼鼻红唇,姿态翩然。
“母妃。”殷熹起身行礼。
“听侍墨说,你今儿又没去上书房。”来人正是贵妃林氏。
“夫子所教儿臣早已烂熟于心,现下日日去上书房,倒不如让儿臣自己看书来得好。”殷熹冲着林氏撒娇。
“你这脾性,真真是不知似谁,你那两个哥哥在你这年纪时,也没有你这般的不守规矩。”林氏伸出手在殷熹额上一点,笑容轻轻浅浅。
“母妃,您大可说儿臣似父皇呀!”殷熹嘟嘴。
“你啊!还是别在玉章宫偷懒了,你父皇过几日要私下寻访离州,你若是再不去找你父皇,别怪母妃没提醒你哦。”林氏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眼中满是宠溺。
“哎呀呀!儿臣多谢母妃!”闻言,殷熹匆匆对自己母妃行礼,便朝坤泰殿小跑而去。
看着女儿离去的身影,贵妃林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那双凤眼宠溺不再,仿佛有雾在其中,朦胧间,让人看不真切。
“侍墨,你瞧,本宫的熹儿多好啊。”林氏轻声仿若叹息,站在她身后的那名侍女却不敢多言。
“她出生的日子那般好,为何偏偏是个女孩儿?明明太医说了本宫怀的是个男孩儿,若非如此,若非如此,本宫何须拼上了全部喝下那一碗汤药!侍墨,你可知,本宫这一生,再不能有孕了。”林氏的声音愈发低了,若不凝神细听,只怕还以为不过是微风拂过。
“娘娘,您要知我大邺......并非没有女帝。”沉默许久,那名站在林氏身后的侍女终于开口,只这一句话,让的林氏身形一颤。
“是了!是了!我大邺并非没有女帝登基,容本宫再好好想想,本宫的熹儿这般好,这般聪颖,那个位子本就该是她的!”林氏眼中雾气散去,似是有光破开那雾,让本就倾城的容貌,愈发惑人。
“侍墨,本宫待会儿修书一封,你亲自送去敬伯侯府,务必要亲自交到本宫父亲手上,不能假他人之手。此次陛下巡视,便是本宫的机会,时间紧迫,你回来后吩咐下去,来仪宫那位虽避世已久,但朝中拥护之人众多,多给那位找点事做,莫要让她察觉到。”说完贵妃林氏转身朝内殿走去,侍墨跟在她身后,不再多言。
据史官记载,大邺十八年秋,邺帝微服,西下寻访离州。彼时是为查明离州商户私自哄抬市价一事,邺帝命两位皇子监国,敏国公主随行,然不知此一去,却是为之后的邺国之乱埋下伏笔。
再说这头,邺帝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在一月之后抵达离州,路上所见所闻让的从未出过皇宫的殷熹新鲜不已,亦是学到了不少夫子所不能教导之事,比如,此时正在她后边那辆马车上养伤的女子。
“父亲为何救她。”出门在外,殷熹亦是改了称呼。
“你还不懂。”邺帝摸摸殷熹的头,故作高深。
“父亲说了,熹儿便能懂了。”殷熹却是不依不挠。
“你这小滑头,只顾着看那女子去了,倒是未曾注意到那知府的神色略有不同么?”邺帝到底宠爱自己这唯一的女儿,稍作提点。
“啊!原来如此。”殷熹恍然,他们之所以救那女子,正是因为追她的人甚是眼熟,在城门口,那人便是跟在离州知府身后,想来应是那知府的幕僚之辈,见到那女子被他们所救,神色甚是慌张。
“熹儿,你要知上位者,要能常人所不能,明常人所不能明,见常人所不能见,如此,才能用能人,知进退,明得失,故而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的眼光不能局限于这一方一隅,你的心亦不能只想这一家一国,明白么?”邺帝低声说着,而此时的殷熹还不知,能得邺帝此言,意味着什么。
“熹儿不明白。”殷熹低头沉思,却摇头,眉头紧皱,一张小脸上满满的疑惑。
邺帝闻言失笑,到底是个才八岁的人儿,这些话于她而言,还是深了太多太多,不过无妨,日后时日尚多,慢慢教导便是。
“不明白也无妨,这次父亲带你来离州,能学到多少,悟到多少,都在你自己,到时候回宫了,父皇还要考你的。”这次西下,即便殷熹不提,邺帝也是要带上这个小公主的,只是......后宫那位的手,真是越来越长了。
“熹儿遵旨!”殷熹笑眯眯的,尽管不明白为何父皇如此轻易就准许自己随行,但也明白其中必有深意,这一路上倒也安分许多,不似在宫内那般无法无天,四处惹是生非了。
而后的日子里,殷熹终于得知那名女子是何许人了,她是少数不愿意哄抬市价的商人遗孤,据说那些商人被离州知府冠以莫须有的罪名,有的直接斩首,有的被遣出离州,这女子因几日前出城走亲戚逃过一劫,回城时被离州知府安排守在城门口的人看见,慌忙逃窜之后遇见了殷熹一行人,这才得救,这女子父亲手下有不少忠心之人,在得知女子被救之后偷偷前来告知一切,邺帝通过这些人得知了离州知府做的一切,大怒,派人秘密监视离州知府的一切行动,于半月后将所有与哄抬市价有牵连的人尽数抓捕归案,按罪论处,结束了此次出巡。
大邺十八年夏,邺帝微服离州,彻查商户哄抬市价一事,历时半月,最终离州知府伏罪,邺帝下旨,满门抄斩,同流合污者,流放边疆。经此一事,邺国各地人人自省,再不敢心生贪念,邺国愈发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