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止鸢瞧见殷熹这般模样，心疼极了。

“止鸢，行歌，你们都知道，对么？”殷熹直愣愣的看着那片早就枯萎的只剩下灰黑的枝丫的荷园，问。

闻言止鸢、行歌二人直接在殷熹面前跪下，头低垂着，却不言语。

“原来你们都知道，那么皇兄他们想来也是知道的吧，原来这整个邺国皇宫里，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吗？”殷熹呢喃着，惨白的小脸上却有了笑。

“我原本以为父皇的后宫只有母后跟母妃，是因为父皇真心喜爱母后跟母妃，虽然不明白为何母妃从不曾踏足来仪宫半步，但瞧着母后同样亦未曾来过玉章宫，我便不问了。平日里，父皇与母妃相处时日虽少，但也相敬如宾，有时也会下下棋，母妃亦抚琴给父皇听，我以为父皇与母妃的感情甚好，可是……”说到这儿，殷熹终于有了动作，她蜷起身子，双手紧紧的握住温暖的手炉。“可是如今我才明白，父皇与母妃那是相敬如冰才对！母妃不曾踏足来仪宫是因为母后恨她！厌恶她！母后不踏足玉章宫是因为她不屑！止鸢、行歌，你们瞧，我把一切想的多美好啊。”

“殿下，当年的事情怪不得你。”行歌急急说道，殷熹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问。“怪不得我么？”

“是的殿下，错不在你。”止鸢瞧着殷熹可怜兮兮的模样，连忙点头。

“可是刚才父皇跟母后看着我的眼神，是厌恶的。”殷熹回想着先前父皇与母后看着她的眼神。

“那是……那是因为殿下的眼睛与贵妃娘娘一模一样。”行歌思索了一番如此说道，殷熹却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她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划过掌心，有些痒，眼睛就那么睁着，却一片漆黑。“你们说，父皇母后那般恨我的母妃，我该怎么办呢？那是我的母妃啊！我嫡亲的母妃啊！”殷熹觉得掌心有些湿润，是她哭了吗？

“殿下，莫要伤心了，待会儿您还要为两位皇子主持婚礼。”止鸢知道她们的殿下最在意自己的皇兄的，当下以此劝解。果不其然，殷熹连忙放下手，行歌自腰间取出手绢细细的擦去殷熹脸上的泪痕。

“是了，今日可是两位皇兄大喜的日子，我不能哭，不吉利的。”殷熹吸了吸鼻子，还有些哽咽。

“止鸢，你去查看一下我给两位皇兄准备的贺礼，莫要出了纰漏，行歌你随我进殿，让人打盆水来，我要洗脸，头发重新梳理一遍，瞧瞧我的眼睛可红了？”殷熹强行将一切憋进心里，强迫自己笑出来，那些事情她有的是时间查清楚，今日最重要的是两位皇兄的婚礼，她还是主持婚礼的人，不能再哭了。

跟在殷熹身后，行歌看着殷熹的背影，那般小，那般脆弱，要承受的却那么多，就连伤心哭泣都要克制。

今日皇城热闹不已，甚至有许多人守在皇宫门口，手上拿着各色各样的礼物，就为了两位皇子迎亲的仪仗一出现就将手中的贺礼送上去。

天刚蒙蒙亮，守在门口的那些百姓们听见了唢呐声，宫门打开了，为首的是两位皇子，身穿大红色喜服，骑着高头大马，他们身后是长长的迎亲队伍。

“恭喜大殿下！恭喜二殿下！”

“祝二位殿下与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殿下！这是草民的小小心意！殿下！”

许多人都是头一次得见皇子真容，一时间激动不已，那些百姓们将手中的贺礼不断的朝仪仗队扔去，更有不少夫人手上提着花篮，里边装满了各色花瓣，一路撒过去，风吹过，那些花瓣飘散开来，美不胜收。

两方仪仗队在一个十字路口分开，一方向北，朝八方馆走去，顾家在皇城并未有居所，因此这段时日顾安书与顾家人都被安置在了八方馆，也许是知道顾安书心系他人，顾皇后原本打算让其自来仪宫出嫁的心思也就没有提。另一方朝南，那边是德瑞郡王府所在。

“小姐，仪仗队要到了。”八方馆内，自有人每隔一段时间将仪仗队的所在告知顾家人，那顾安书的贴身婢女收到消息后来到了顾安书的房间，却看见自家小姐愣愣的坐在梳妆台前。

“绿意，我这就要嫁了么？”顾安书呢喃着，声音有些沙哑，她身上是大红色以金丝绣凤穿牡丹纹样的嫁衣，头上戴着凤冠，珠链撩开，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上是精致的新娘妆。

“小姐。”见到小姐这般模样，绿意不由的心疼，她是知道自家小姐喜欢的人是那位清绝公子，可是皇命不可违，自打圣旨下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家小姐与那位清绝公子，注定了此生再无半分可能。

“绿意，那是我的姑母啊，明明小时候姑母很疼爱我的。”被脂粉掩盖的面容看不出顾安书如今的脸色如何，只能感觉到她身上那深入骨髓的死寂。“公主殿下要我断了念想，可是我不愿啊，绿意，我实在不愿啊！”说着，顾安书终究还是落了泪。

“小姐，哭吧，这样会好受一些。”因为待会儿要哭嫁，绿意此时并没有劝她家小姐。而这时又有人前来禀报，说迎亲队伍已经到门口了，此时正在做催妆诗，那敲锣打鼓的声音便是在内苑也听得见。

“绿意，整理一下。”小心的将泪痕抹去，顾安书让绿意为自己重新上些脂粉，而后添妆的人陆续过来，一刻钟后，顾安书戴上盖头，有喜娘扶着走出八方馆，上了花轿。

另一边，那宋靖瑶亦是上课花桥，两方人马在皇城内游行一圈，百姓们纷纷送上祝福，辰时，两方人马回宫，于章正殿汇合，爆竹声起。

殷熹站在内殿，小小的人儿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她看着自己的两位皇兄将自己的皇子妃带进来，听着喧闹的丝竹声，爆竹声，打心里高兴。正中高位上，坐着邺帝与皇后，儿左右两边则是文武百官与他们的夫人们，至于那些公子小姐们，此时则在殿外。

“新人上前！”殷熹高声说着，文武百官面有惊色，他们并不知道今日主持婚礼之人竟会是敏国公主！

“一拜天地！”两对新人，朝外对天地拜下。

“二拜高堂！”转身，四人对着邺帝与皇后，伏跪而下。

“夫妻对拜！”殷熹看着她们起身，两两相对，弯腰而下。

“礼成！送入洞房！”停顿少许，殷熹深吸一口气，清亮的嗓音响彻整个章正殿。

“恭喜殿下！”

“祝二位殿下与皇子妃恩恩爱爱，相携白头，永结同心！”

“祝二位殿下与皇子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时间，恭贺四期，殷爵与殷阙朝众人拱手，而后带着皇子妃朝各自的寝宫走去。

“熹儿，来。”殷熹就那般看着两位皇兄离去的身影，笑容灿烂，此时顾皇后叫她，殷熹回头看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她走上前，在顾皇后身边蹲下，双手放在顾皇后膝上。另一边，观礼的林贵妃见此不发一言。

“如今你的两位兄长已经成婚，我与你父皇商议，过段时间便为你两位皇兄封王，而后让他们前往封地。”顾皇后握住殷熹的手，柔声说。

殷熹僵住了身子，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皇兄们会离开她，离开皇城。而林贵妃听得顾皇后所言，脸色瞬间苍白，一双凤眸直直的看向高座之上的顾皇后，震惊不已。

“其实我原本想的是你两位皇兄的王位由你来封，只是现如今朝中大臣已有让你父皇册立太子的想法，倒是拖不得了。”对于邺帝的想法，最清楚的人莫过于顾皇后，而两个儿子的想法她心中亦是明白，高处不胜寒，对于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无奈、挣扎、身不由已，她都看在眼里，自己的两个儿子志不在此，她不强求，殷熹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不像林家人，她能做好一切。

“母后，在您心里，厌恶过儿臣么？”殷熹低着头，问。

“自是厌恶过的，当初你父皇允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原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人出现在我二人之间，可他是帝王啊，为帝者，往往身不由己，那时候我恨着你母妃，恨着林家，到如今，依旧如此，所以当初，我厌恶着还未出生的你。”顾皇后说着，在她身旁，邺帝不发一言，他听见了，她没有说恨他。

“可是怎么办呢？我们的熹儿这般好，这般乖巧，让人厌恶不起来，也恨不起来。”顾皇后笑了。但是殷熹却没有再说话，父皇母后厌恶着、恨着自己的母妃与外祖一家，她就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熹儿。”林贵妃终究还是开了口，面容惨白，绝色倾城的脸上满满的惊恐。

就在这时，隐隐的似有喧闹声传来，一名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过来。

“禀告皇上皇后，两位皇子突然晕倒了！”

“你说什么！”邺帝闻言大惊，站起身。

顾皇后身子一抖，视线转到一旁的林贵妃身上，看见她那般面容惨白、惊恐不已的模样，心中已然明白几分。“林舒曼！若是我的孩子出了事！我要你林家上下尽数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