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鹰在高高的天空中飞翔,沙尘飞扬的荒漠之路,一队人马向大槐树的方向奔驰。
龙马县农校和小麦、沙稻现场会在大槐镇召开,参加会议的是各乡镇分管教育、农业的副镇长和农校教师的代表。一大早,王金山请来大胡子和马队来到县城迎接。在县委门口,他们吃了点早餐就开始启程了。
王金山带着队伍先在大槐树前稍作歇息,然后来到了涝洼地的地头下马观望:一望无垠金黄的麦田,微风吹来,即将收获的麦子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浪一样。这是一个山村普通小学学农基地的成果,是大槐镇中心校集体智慧的结晶,是大槐镇地区不能种植冬小麦的有力反击。事实胜于雄辩,在这儿,王金山、汉向阳无须作什么介绍,马奔腾也没有做什么讲话,与会者都在认真地观察、思考。
到了上午,大胡子将一个沉甸甸的麻袋从马背上卸下来送给了王金山,说是马奔腾给王金山的奖品。
马奔腾说:“东西虽少,不经敬意,希望王校长收下。”
“马副县长,无功不受禄,我做过什么啊接受你的奖品?”王金山谦虚地谢绝。
马奔腾连声称赞:“你们三位教师在庙里教小学六个年级,还办了农民学校,开发涝洼地一片试验田,沙稻试验获得成功,现在小麦天南1号在大槐镇大面积丰收,你们为农民脱贫致富也做出了贡献。”
王金山谦虚地说:“这些都是各级领导和村民支持的结果,我们付出点努力应该的。”
“别在谦虚了!麻袋里装的是县农技站试验成功的龙马红薯1号,我是试验成员之一,就要了这一部分给你,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马奔腾诙谐地一笑,握紧王金山的手,吩咐:“试验、种植说明书在里面。义务教育和农民教育都要抓好,好好干!”马奔腾说着就要告辞,王金山想起汉向阳安排领导吃饭的事情,疾走几步跟上,劝道:“留下来吧,马副县长。我们的汉副镇长早准备好了。”
马奔腾主意已决,白玉霜和白玉洁姐妹骑着马赶到了,两个女人甜甜柔柔的热情劲,马奔腾无法拒绝,大方地应允:“恭敬不如从命,王校长,一起去吧。”王金山说随后就到。白玉霜带着与会人员去凤谷山庄。
白玉洁驱马到了王金山的身边下马,将女儿天笑抱下来,万分叮嘱:“去放风车吧。别走远。我和金山叔叔有事儿商量。”
天笑连连点头,握着手里的风车去玩耍。
白玉洁望着丰收的麦田问:“麦子收割后,想好种植什么了?”
“我刚听到了一些消息,村民想把土地收回去。现在也到期了,我只能尽量争取留一部分继续沙稻种植。”王金山有些失望,他知道有汉向明在,他的一切事儿不可能顺利。
“马副县长送你那么多红薯秧苗种哪啊?”白玉洁问。
王金山明白她的渴望就像干渴的禾苗急需要一场甘霖啊!然而天不遂人愿,河床水位下降,靠抽水渠灌不可能了。别说麦子收割以后的大面积种植,就是红薯育秧都没有水了。王金山着急地说:“看来我们仨只能用肩挑挑水了!”
“你有那么多姑娘服侍你,稻子、小麦没见过你挑一桶水,还不是方圆暗恋着先生啊!”
“别胡说!她们都是我们的姐妹!”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没有方圆她们帮你,行吗?你看你们三人,藏大槐就知道教书,白云鹤仙鹤腿挑不起担子,到时不累坏你一个人吗?找方圆去!”白玉洁微笑着,看来她支持方圆帮忙。
“找她做什么?汉子麟、汉向明,他们你不知道?方圆,都是她自己愿意来。”
“你真的不想她来?虚伪!”白玉洁见王金山不高兴,去喊天笑过来,上马便走。
白玉洁刚走,王金山骑上快马准备去凤谷山庄,半路上被汉大伯、汉二叔拦住了,王金山说今日有要事,不管什么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可汉大伯和汉二叔说今日弄不明白王金山那儿不能去。王金山和二位前辈正你来我往,方圆骑着一匹红马过来了,一见汉大伯、汉二叔直言不讳地说:“大伯、二叔,你们也是男爷们,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反悔来讨回土地,丢咱汉家人啊!”
汉大伯、汉二叔被侄女这么一说,羞愧得掉头就走。
王金山拱手致谢:“多谢方圆姑娘。”
“去感谢白玉洁吧。”方圆的话辣辣的,又带着酸酸的醋意。看着王金山犹豫着,扬鞭催马回去。
王金山回去连晚饭没有吃就躺下休息。为了方圆他思想斗争了一夜,这些日子。方圆几乎天天借挑水的机会来夫子庙看她。随着夏天的到来,方圆都敢带着姑娘们来洗澡。现在连白玉洁都提醒他,还不知人们在背后议论他和方圆。如果再让她们帮他给秧苗浇水,势必火上浇油。
为了早日育苗,怎么办呢?王金山独自徘徊在槐树间幽僻的小路。
哗哗的流水声、啵啵的抄水声传过来,王金山急忙停止了脚步,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抬头一看:白玉洁正半光着上身子洗发。长长的黑发散落在金光灿灿的水面上,如溪边飘逸的柔柳的枝蔓;那身子白白腻腻的像刚从牛乳里洗过一样,红绸带从背后向前绕过,让人自然想到那前面的优美的山。这时候,她的女儿天笑跑过来缠住了她白莲藕一般的臂,甜甜地恳求:“妈妈!还要你讲个水车的故事。”
白玉洁将长发上的水捋去,把天笑的小辫子散开,一边帮女儿洗发,一边讲《狐狸和水车的故事》:
有一天小狐狸跟妈妈一起来到田野上,看见一个大风车慢慢地转动,下边一股溪水断断续续地流着。小狐狸好奇地问:“妈妈,这是什么东西啊?”狐狸妈妈说:“水车啊。水车转动可以把下边的水抽上来。”小狐狸看了个究竟,于是就爬到了水车上面,突然,水车快速地转起来了,小狐狸吓得赶紧往前跑去,可是他越跑水车越快。小狐狸哭着喊妈妈救她,水车转得更快,水抽上来的更多。哗哗的水流声和小狐狸的尖叫混成一片。“妈妈,妈妈,快来救我。”小狐狸拼命地喊着。狐狸妈妈笑着,说:“你这胆小的孩子……”
“你说怎样使它停下来啊?”王金山那伟岸挺拔的身躯已经站在水车对面了。白玉洁脸急忙把褂子穿上,慌张地系好纽扣。
“叔叔,你坏!把我们都吓着了。”天笑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说,“小狐狸还没人救呢,你把妈妈的故事打断了!”
“怎样把水车停下来,你自己动脑筋啊!”王金山启发天笑。天笑缠着王金山讲故事。
“那边玩吧。我和王金山叔叔有事。”白玉洁把女儿劝走了,望着王金山说,“昨天你想好了,让方圆帮你。”
“我们再累也不想再用她们。”王金山说。
“给一个这么做的理由。”白玉洁向来支持他的想法和做法,从不和他争吵,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很柔和、甜润。
“如果我去请她,她一定蹬鼻子上脸,找我找的更勤。以后天更热,她们会排成队来这儿洗澡。别说有碍孩子们的眼睛,就是我们三个纯男爷们怎么办?”王金山说。
“下个通知,让村里召开村民大会说说。实在不行,在大槐树上挂个牌子:学校重地,请绕道走;在神母泉边也挂上一个牌子:神母灵泉,请不要洗脸、洗澡。”
“这些我都想过了,我就是挂个牌子,能挡住谁呢。神母堂的墙壁上用水轮车的图案,一台水轮车躺在神母堂近20年,足以证明以前用过水轮车浇地的技术。我想在泉北开出一片土地给红薯育秧。从十几米深的地方提水不现实,我们还需要有人代课,我不找她们吧,秧苗都快干了!咱也不能辜负汉副县长的信任啊!”
白玉洁一听觉得好笑,又一想这件事让男爷们实在难办,微笑着说:“现在挑水抄学校的路最近,离你准备开荒育苗的地方太远。”
“把水轮车用起来。”王金山豁然开朗,毫不含糊地接受白玉洁的意见。
“怎么谢我?”白玉洁脉脉地望着王金山,矜持了一会儿,大胆地问:“还请方圆吗?”
王金山被问得半晌没有说话,见白玉洁向自己靠近,“那边,那边……”王金山越发得紧张,感觉身上有一股热流上涌。
白玉洁大方地说:“你想什么呢?我们既是同学又是同事,在一起共事是文明交往,你怕甚?”
“是那边!”王金山指着大槐树下,只见那里汉大伯、汉二叔带着一群村民过来了,那些村民与涝洼地的土地有关。
“大伯,二叔,乡亲们!你们来了!”王金山热情地迎上去,问道:“你们这么多人来因为麦子的事吧。这个,我会按当时的合同绝不少你们分文钱和半两麦子。”
汉大伯抱着肩膀,汉二叔沉默不语。
王金山以为稻子的事情,很纳闷地说:“去年的稻子也和你们结了啊!现在要种子,我可没有了!”
汉大伯说:“王老师,你们帮了大家的忙,我们都记得。我们考虑再三,今天来……”
“帮我们育秧啊!”王金山打断汉大伯的话,说道:“这个小活儿,我们三位老师就干了。”
汉二叔真的想笑,问道:“王老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我们想要回你承包我们的涝洼地。”
“知道!到期限了。只是因为这些天太忙,正要找你们商量。小麦收拾完毕还给你们,不会耽误你们夏种。”王金山见大家高兴地鼓掌,突然想到试验田的小麦有些品种晚熟,地块还想留着继续试验,就提出一个条件:“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把我的几亩试验田给我们留着,继续用。再把成功的品种推广给大家。”
汉大伯和群众交换意见。有的说,那试验田占用的地块属于村子里的机动地,王金山是民办教师,理应享受;有的说,多出来的部分,我们用滚地的办法,每家拿出点土地;有的说,地要了回来,以后种地技术怎么办?
汉二叔汇总大家的意见,说:“试验地可以给!”
王金山也很不和村民计较,还答应提供技术培训,以后帮着联系品种、化肥和农药。
汉大伯领着群众走了,王金山的心好容易才平静下来。
“这群村民不同以往,昨天不是现场会吗?好多外镇的领导到槐树林村花高价买沙稻。庄户人就是怪越贵越不卖。他们觉得涝洼地丢的可惜,现在找你要,说给就给了。”白玉洁皱着眉头,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王金山,似乎想到了什么。
王金山一时间还没有清晰的思路,看着她愁眉紧锁的样子,想想她为自己吃得苦,想伸手去感激她,被她身边的天笑来挡住了。
白玉洁认识王金山这么长时间,对王金山的脾性有了大致的了解:他之所以在百姓面前这样做,不是懦弱,而是变着法子让农民接受他的技术从而脱贫致富。在这个时候任何反对只能给他添乱。所以,她不想去打扰他。她希望他把水轮车北移,抓紧育好秧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