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虽然只是一份草稿,倒也写得挺有模样的。
裘光明快速浏览完,凝眉聚目地自问:“制定这么大强度的锻炼,还要自学这么多科目。我在最有拼劲儿的时候,都没对自己这么狠过,他们两个这是要干什么?”
计划的主要内容是:
“1、5点30分起床,锻炼身体1小时。凡是假期都增加1小时;
2、6点40分自学法律、物理、地理、化学、医学、植物学、逻辑性、心理学等。凡是假期,除了写作业和做家务,其余时间都用来自学;
3、中午抓鱼,下午卖鱼买书;
4、晚上7点半开始锻炼身体半个小时,凡是假期都增加半个小时;
5、晚上9点之前,写完全部家庭作业;
6、晚上9点开始,自学两个小时。凡是假期都至少学到晚上12点钟。”
计划里虽然没有标明受训人是谁,但裘光明一看便知是张俊峰。而制定计划的人,以及陪训和监督,则都是钱敏慧。
裘光明点起了一支香烟。
“敏慧这是要打算把俊峰训虐成什么样的人?小神童训练计划?那为什么不是训练敏慧自己呢?俊峰这么乐颠颠的配合她,他们两个的目的肯定是统一一致了的,他们想干什么呢?”裘光明手夹香烟,眼神若有所思地盯在计划上,在烟雾中悄声自语着。
突然,香烟的烟火把裘光明的目光引落在计划里面的“法律”二字上。
“法律?法律!”
裘光明慢悠悠地重复自语了两遍,他的目光便被他的自语给点亮了。
如醍醐灌顶似的,裘光明猛然想起张俊峰曾经说过,“裘叔叔,我想当一个警察,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警察,就是电视里会武功会破案的那种警察,那样我就可以帮你抓坏蛋了!”
“这两个小滑头,简直被报仇弄得走火入魔了!不但骗他们奶奶跟我,居然还偷偷摸摸的都已经在执行计划了。看情形,他俩都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把追迫勇强去茶馆的人给查找出来。想办法阻止他们?妈的苦口婆心不但没能说服他们,还反而让他们对大人玩儿起了暗度陈仓。我要用什么招数,才能让他们真正放下寻仇?”
裘光明想得头大。他把烟头掐灭在茶桌上的烟灰缸里,双手捧着脑袋挠抓头皮。
愁烦交集地,裘光明把计划放回原位,合上了书的封面。
“小姑娘家家的,不看童话故事,反倒有兴趣看《基督山伯爵》,这敏慧的心思,看来比我认为的还要成熟。这应该是勇强对她放养的结果。”
想到这里,裘光明轻声地脱口而出:“要不,我也学勇强,用堵不如疏的办法来对付他们两个,任凭他们折腾一阵子,等他们自己觉得事情太艰难以后,自觉自愿的放弃。”
但只一瞬间,裘光明立马又转变了想法,他低声嘀咕:“不行,这件事太大太危险了,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来。万一过个三五几年,我还没有把事情办成,他们反而觉得自己的本事够了,又偷偷的瞒着我,盲目的开始行动,惹上危险了怎么办?那我怎么向妈和勇强交代?就凭这份计划,他们就算苦练苦拼二十年,两个人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不行,我不能放任他们自己折腾。”
“那我就监护他们。帮他们细化完善训练计划,也为我自己做一份计划,我来做他们的成长教练,也让他们做我的监督员。”
裘光明盯着封面上的基督山伯爵五个大字,又对自己说:“基督山伯爵,你才应该重新再认认真真地看一遍,你比敏慧更应该看。”
轻缓的脚步在门边响起。
“光明,信写好了没有?你想什么时候让俊峰给你爸爸送过去?”
宋奶奶的问话声带着她的脚步声,轻缓地临近了裘光明的身边。
裘光明把《基督山伯爵》放回钱敏慧的书包,拉上了拉链。他抬眼望向宋奶奶,说:“我还没写。”
“为什么?”宋奶奶问,“还是不想让你爸爸知道佳佳和志鹏的事?”
裘光明点点头,把书包递给宋奶奶,请她拿去堂屋放回原位。
接下来的三天,裘光明都没有问钱敏慧计划的事情。他只是不露声色的暗中观察张俊峰和钱敏慧,他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能严格执行他们自定的计划,又有没有坚持的决心。
三天,天天如一。
清晨5点30分,张俊峰和钱敏慧就准时悄悄咪咪地摸黑起床,然后踮着脚尖摸到厨房,把粥煮在电饭煲里,再每人调一杯糖盐温水喝。
喝完糖盐水,他俩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里,先练一个小时的悄声竞走,再练半小时慢跑,半小时跳绳。
每天宋奶奶起床去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张俊峰和钱敏慧都已经在满头大汗地跳绳了。
于是,宋奶奶就会问:“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起的床,不先煮早饭吃?”
“我们刚起来一会儿,稀饭在电饭煲里头,应该快要煮好了。”每一天,都是钱敏慧一边跳绳,一边背书似地抢答这两句话。
“那我去帮你们烧洗澡水。”每一天,宋奶奶也会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进柴房去抱柴禾。
早饭吃过,张俊峰和钱敏慧会看一个上午的书。吃过午饭,他们去腾龙溪抓鱼,下午写作业。晚上7点30分,他们又在院子里慢跑一个小时。而接下来,一直到宋奶奶再三催促他们去睡觉,他俩才会放下书本,关灯上床。
虽然只观察了三天,虽然裘光明还不能断定,张俊峰和钱敏慧能不能持之以恒的坚持下去,但他认为,张俊峰和钱敏慧已经有了言必行的执行力。
而张俊峰和钱敏慧是否能行必果,裘光明根本不在意。他在意也看重的,就是他们言必行的执行力,和行必严的自律能力。
大年初四的晚上,裘光明听着宋奶奶催张俊峰和钱敏慧关灯睡觉,暗暗地想:“十一岁,他们才十一岁呀。这样的年纪,很多孩子还在自己向父母撒娇,可是他们,却成熟得比一些大人更能够管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