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身畔的人踩了一记急刹,身体猛然前倾,童春惊了一身冷汗,又或者,是因自她心底的愤恨。
良久,那人却没了动作,童春朝他望去,却见那人眼神阴鹫,面色紧绷,全身散着凛冽的气息,像是下一秒便要暴怒。
印象中,他一直都是不骄不躁,冷峻沉稳的,此时的苏简易,自认识那日起,她从未见到过。
心中大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童春一诧,随后,颓然笼了全身,漫过双眸,原本娇艳的小脸,此刻却是煞白。
街上人群熙攘,苏满被一位明朗少年拥在怀中,仿若与世相隔,两人的唇紧紧地贴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有些忘情。
仔细看去,苏满的眼角挂了水光,像是哭过,可她此时幸福的模样,先前又是因着什么而泣呢?
身旁窸窣,童春心中大乱,转眼望去,果然,苏简易解了安全带正欲下车。
翠眉暗聚,童春心中一急,双手已捉住了那人的手臂,哀声道:“简易,不要去!”
音色低哑,蕴了几分哭腔,话一出口,童春闻后也是微微一顿,随后,也不管是否反常,双手死死地攥着那人的衣袖。
苏简易深深凝了她一眼,微微蹙眉,沉声道:“阿春,放手!”
“我不要!”
她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她向来都是遇事不乱的,可现下,恐惧已漫了全身,好像放他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中慌乱,什么矜持,达理全都不顾了。就让她也任性一次,就一次!只为求他不要将她推开,弃她而去。
然而,苏简易却缓缓抬手,将她紧攥的指,一个个的掰开来,也不想她会不会觉得痛。
泪水,在眼中凝聚,望着飞身踱出的背影越来越远,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
手,颤抖着掩上口鼻,终于,她忍不住失声痛哭。
泪自指缝侵入口中,又咸有苦,犹如她此刻寒裂的心
身后,ula坐在车中,望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该为那相拥的二人担心,还是要为前方车中的童春心碎。
思索片晌,遂摇头苦笑,即便她去插手,一个旁观者,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
而此时的苏简易,却已是狂怒,如同挣出牢笼的困兽,失了理智。
疾步奔至那两人身后,二话没说,长臂一伸,一把将苏满扯进怀中,紧紧搂着,也不去控制手臂的力道。
转眸,轻轻撇过她蹙紧的眉眼,似乎很是痛苦,那双透亮的眸中,满布惊悸,一如她初时待他那般,虽在眼前,却淡漠又疏离,似乎永远也无法触及。
脑中蓦然闪过,她在他怀中眉目流盼,巧笑娇盈,那幸福的样子宛若身处云端。
心间一窒,狂怒呼啸而至,席卷了仅存的理智,苏简易只觉心脏抽痛的快要窒息。于是,手臂倏然收紧,力道又加了数分。不知怎么的,此刻,他只想让她也体会那撕心的痛。
隐约间,他听到一声闷哼,看去怀中的人,额上沁了薄汗,双眸紧紧地阖着,眉心轻蹙,脸上的红晕早已褪去,绯色的唇被她咬得泛白。
方才,这唇,便被那人尝过。
眸,邪肆沉黑。手臂的力道,渐渐松了。
心中惊颤,苏满抬了眸,落入眼中的那张脸,眉目淡淡,看不出一丝的怒气,好似方才充斥在周身的冷冽,只是她的错觉。
斯须,他抬手勾了她的下颌,长指抚上她的唇,轻柔的摩挲。
他要把那人方才沾染过的地方,全部抹去!
“叔叔。”
耳畔,一声清亮划入耳骨。
重瞳乜斜,唇边弯出一记讽笑,眉眼鄙薄朝对面那人瞥去,薄唇轻启。
叔叔?谁准许他这样称他?
闻言一震,那人脸上闪过些许惊慑,随后泰若自然的继续道:“苏满,称你叔叔......”
抑制在心中的怒火,蠢蠢欲动。
他敛了心神,脸上早已弥了不耐,未等那人说完便教他冷声打断。
颔首睨了怀中的人一眼,却见她正望着那人,秋水剪瞳,漾着数分担忧。握在她腕上的手不由得紧了。呵,满满,不过让那人置身窘迫,你便心疼了吗?
心,仿若被利器生生的划了数到血口,胸口遽烈的起伏,温热的喘息,喷洒至她的耳后。
恍惚间,怀中的小人轻颤,几不可见,却还是教他发觉了。下颌抵至她的头顶,眼角的余光瞥至她耳珠的绯红,勾唇浅笑。
“苏先生一向都如此待她的吗?”
那恼人的声音又响至耳畔,原已渐柔了的心,被惊起的怒意湮没。握住的拳头,被他攥得咯咯作响,连同怀中那人的轻颤,一并收至心底。
眸色渐暗,须臾,他松了对怀中那人的钳制,拉至身侧,将她的手包在掌心,倨傲的看过那人,周身的冷冽骤起,居高临下的昂了脸。
他待她好,或不好,何须他来指点。多事!
那人听闻他的话,也生了不小的怒气,攥了拳欲朝着他砸去,可霎时,眸光微变,迈出的步子又蓦然顿住,对面那人怔愣在地,面上浮出的却是不甘。
心中不由一疑,眸光投至身侧,只见他的小侄女脑袋轻摇,眼波透了歉意。
再往对面的少年望去,那一脸的灰败令他心生愉悦,只觉有趣。
可是,不能再继续跟此无关紧要之人浪费时间。大手拢上她的肩,重瞳微敛,侧头与身畔的人轻声道着,他们该去吃饭了。
专门为她定制的晚餐,若因此浪费,那末,便太不值得了。
可她却违了他的意!
诧异如一把尖刀,刺得心大疼,一股灼炙感蓦然愤起,抵至心头,再也控制不住的怒火令他狰红了眼。
眼前身形晃动,思绪突然拉断。
眯眸看去,对面的那人正朝着他们走来。
许是听到了苏满方说的那声“不”。迈过来的步子,无比的坚定。
对上来人的双眼,眸光越发的狠戾,若他再靠近半步,他也不知那人会有什么后果,因为此时狂躁肆虐的心早已抑制不住,在胸腔翻腾,冲撞着他的理智。
望着周树益越来越近,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介于今日苏简易的反常,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如果,这二人都不愿相让,那末......
她不敢再去想了,拼命地对着来人使眼色,可他偏偏置若未闻,像没看见一样,根本没有要停住的意思。
到底该怎么办?偷偷朝身畔睨去,那人的脸,冷峻至极点,神情可怖,吓得她竟一个哆嗦。
怔愣间,周树益已站至身前,大手一伸,便要将她拉走。
可另一只手还教那人紧紧地握着,没走几步,便动不得半分,苏满大乱,回眸去看那人的眼,心中一窒,那人方才脸上的狰狞已荡然无存,余下的只是眸中溢着的痛楚。
半晌,静默了许久,苏简易终于缓缓开口。
“满满,你便那么想跟那人走吗?”
心中骤然一缩。听他说罢,为什么,心却这般的闷痛。苏满思忖着,却未果。
耳畔又响起他沉沉的声音。
“满满,跟他还是跟我,你自己选。”
脸上攀了难色,她为何要做这个决定?想去哪也要被限制吗?
瞳眸染了些微的薄怒,苏满手上用力,欲从这二人手中挣脱。
可结果却不尽人意,一只手虽教她抽出了,可无奈苏简易握的实在太紧,没挣开不说,还险些栽倒在地,幸好他眼疾手快,一个闪身,便奔至她的身后,将她稳稳地托住了。
映在眸中的那人,勾唇一勾,眉眼邪魅一笑,在她耳畔吹息道:“既然你选了我,那便由不得你了。”
苏满大愣,他话中的意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人将她扶稳,拥住她转身便走,顿在几步之外的那人,他看也不屑去看。
身后,几声脚步令苏简易顿了足,敏锐如他,不去看他也知是那名叫周树益的少年追了上来。
眉眼微动,手稍用力,便将身畔的人拉至胸前,果然,身后追来的那人扑了空,脸上染了薄晕,看上去有些气急。
苏满看着周树益如此,又思及他为她做的一切,心中不忍,咬了牙,冲苏简易沉声道:“原本这次回来,就是想给他个惊喜的,现在看来,怕是早就被我搞砸了。吃饭也不差这一次,今晚,不能让我跟他走吗?”触到身前那人的一双眉眼,苏满一凛心神,又继续道:“不会在外边过夜的,十二点之前肯定会回家。”
回家。
苏简易阖了眼,牵着嘴角,笑了笑,一时无话。
这笑中,却透着苦涩和嘲弄。
那时,她也在电话中说,她想回家。
回家,这二字从她口中说出竟意外的令他舒心,于是,他便开始胡思乱想,以为,她是想他了,这个家中只有他,除了他之外她还能想谁?
可真相竟是为了她的小男友!
她骗了他!
比起听她说出要给那人惊喜,还要痛上万分的是,她骗了他。
而他竟也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