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你别笑我胆小,自从我三岁那年,我姨娘忽然说要修佛,为家里人祈福,我就知道,我到底和大姐不同。随着年龄增长,我看自己学什么都快于大姐,大哥让我别这么着,于是我就故意怠慢了其他功课,只一心在大姐未曾学的琴道上用功,既不挡了她的风头,也不能让人说我不学无术。尽管这么着,我学的好也不敢太张扬,生怕那起子小人胡言乱语,坏了我们女儿家的清名。”
泽琴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是感伤又是抱愧的接着说道:“往常,我看你时时故意与大姐别苗头,原以为你不知身份,不懂分寸,因着不想招惹是非,我便不愿和你多走动,也是存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却没想到,你倒是个聪明的,故意做出那些举止来叫人不妨头,原是我糊涂了,却将事情想的也忒简单了。”
泽琴说到“糊涂”两字,不由加重了语气,她看泽萍杏眼圆睁的盯着她,便自嘲的笑了笑,又絮叨道:“你知道吗,大哥送信回来,其他事我是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想来家书里他必定要和家里商量的,如今瞧上房那边的光景定然是知道了。”
泽萍见素来稳重的妹妹烦恼不已的模样,更加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了,忙忙问道:“三妹,究竟是什么事,是不是和京里大姐有关?”
泽琴长叹一声说道:“大姐,早前小产了,还是个男胎,她和大哥说,想接了家中姊妹去陪伴她!”
泽萍再聪明,也没想到泽珮竟然是向家里提了这个要求。泽珮的要求看是寻常,可她又不是别人家的当家主母,只是个出身商户人家委身高门大户之中的小妾而已,那娘家这些姐妹去陪伴她什么,用什么身份,岂不是明晃晃的要人跳火坑么!
想到这里,泽萍恨得牙痒痒的,她原先以为大太太那边伤心,大约是心疼泽珮与人为妾过的不容易了,哪里知道这只高傲的孔雀自己不堪也罢了,居然还打起家中姐妹的主意来了,简直毫无姐妹之情,既然如此,也休怪她泽萍不再惦记这血脉之情了。
泽萍能想明白的事情,泽琴如何不明白,正因为她从大哥的字里行间似乎也看出大哥的几分打算,就算不进定襄侯府的世子后院,若有机会,能进京中其他贵人的眼,使得家中多几条路出来,也许比泽珮要好些,泽珮毕竟往常在家做大小姐,被人惯的有点天真了。
亲身哥哥尚且如此作想,泽琴想到大太太那张和气一团白白的圆圆的笑脸,心里不禁打了个颤。她心中悲凉无比,难道身为庶女,一辈子只配与人做小作妾的命了么!
泽萍忽然拍案而起,一双墨如点漆的眼中迸发出与年龄不符的狠绝之意,清脆动听的嗓音开口却是沧凉坚定:“三妹,她想的也实在是太臭美了,谁像她,把个屎壳郎当成金疙瘩,我才不想去,若他们强迫我,我,我大不了鱼死网破,一死了之!”
泽琴被泽萍的举动先是惊了站起来,却是暗暗喜欢二姐的态度,和自己心里想的竟是一样。她上前握住泽萍的手,细声安慰道:“好姐姐,这不过是我们的猜想,还没到见真章的时候,你别说什么死啊活的,叫人心里听了不好受。”
泽萍反手回握住妹妹的手,急急说道:“亏我素日里暗叹你聪明成稳,清高不凡,可如今是清高不凡的时候么,咱们已经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了,你还这么稳,真真是急死人了!”
她说着说着,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了,眼珠子一转,说道:“咱们姐妹不想攀扯那温柔富贵乡,可保不齐有人盼着呢,你说咱们把这消息说给那人听,你说会不会解了我们的难?”
泽琴被泽萍跳跃性的思维弄的发愣,她回过神来,迟疑的问道:“你说的是那位?”
“对,我说的就是那位,妹妹别告诉我,你根本不知道她已经住进咱们家里了!”泽萍脸上满满的笑容,越想越觉得可行,她兴奋的又说道:“咱们家的二奶奶才去闹了一场,若是真依旁人猜测的那样,大嫂子岂不是为难了,何况我看她也没胆子去闹,不如咱们祸水东移,正好一石二鸟,三妹你看如何?”
泽琴不由得被泽萍说的心动了,可是天生良好的教养,却还让她不能立刻行动起来,面上便显出犹疑的神色来。
泽萍撇撇嘴说道:“傻妹妹,只有你我大约以为那里不是个好去处,恐怕旁人未必这么想,你不记得当初老大,听说要去侯府,故意装出那副小骚达子的样子来,羞羞涩涩一副嫁的如意郎的模样,不就是去做妾么!她养在凤凰窝里还这眼界,你想那从穷地方出来的,恐怕更是喜欢往高爬了。你别不自在,你以为推人家入泥坑,万一人家却把这看做好风送她上青云呢?”
泽琴听到这,也是一笑,也罢,站的立场不同,自然想法便不同来,也许,自己姐妹唯恐避之不及的事对旁人却是鱼跃龙门的好机会呢。
两姐妹叫人进来,重新梳洗了一番,便往藏春坞而去。
红玉笑眯眯的进来禀报说两位小姐来拜访姑娘来了,苏云仙暗暗诧异,她何时和这两位小姐有什么交集了呢?印象中只见过一次面,还是那回在听岚别院里,两位小姐只匆匆扫了她一眼,便一起前后脚进了自己的西书房,后来她被人叫进来跟两位奶奶回话,这二位小姐就站在卧室门口单打量了她一番,却从头至尾都没有交谈过一句哪。云仙知道,这是人家不肯自降身份,和一个来路不明、身份不清的小丫头说话。
可是,如今,这褚家姐妹二人怎么又肯纡尊降贵的来自己这里窜门呢?
不管心里如何疑惑,云仙还是很客气的迎出了正屋的门。